我是在一个没落贵族家中的长大的。
那是一个很大的房子，有白白的墙壁，上面挂着很多看不懂的画。除此之外，房子里还有很多好看的花，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房间的角落。
在这个大房子里除了我和母亲以外，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一个留着短头发的女人，和一个很高大却总是沉默的男人。
我对沉默的男人没什么印象。却记得短头发的女人总是用让人害怕的眼神看着我，而且不让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找我玩。
她大概是讨厌我吧。我只是模模糊糊的这么感觉。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勤劳的人。我永远看到她在操劳着，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有空陪我。
那时候天黑下来，房间里暗暗的，母亲会在坐在床边休息，语气温柔的给我讲述一些睡前故事。
在我印象中，母亲瘦瘦的，而且不高。但是皮肤很白的，长得很好看。
她还有一头漂亮的白头发——我的头发就是自由此而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母亲比起来更灰一点。
母亲还是个温柔的人。虽然每天都会很累，可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
我很喜欢温柔的母亲。每次她笑起来的时候，我也会跟着她一起笑。这种时候我的心里就会不由自主感觉开心。可是有时候，那笑容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母亲脸上会露出很难过的表情。
那时我有时会疑惑，为什么只有我们每天在干活，而其他人能够随便的休息呢。每当我问母亲这个问题，她就只是轻轻的抱着我，亲吻我的额头，而且嘴里一直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那样的母亲脸上就没有笑容。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呢？我还太小，并不明白这三个字的意义。
只是看到母亲难过的样子，我也会感觉不舒服。胸口就会忍不住的很闷，而且眼睛酸酸的，很想哭。
我不喜欢这个时候母亲脸上悲哀的表情，所以后来我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
在那时我的记忆中，饥饿和疲惫是常在的。
而除此之外，留给我深刻印象的就是疼痛——
那个短头发的女人，似乎很讨厌我。
她总是突然发火，然后开始殴打在一旁干活，或是发呆的我。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这时母亲总是会冲上来，抱着我，替我忍受疼痛。
可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忍受疼痛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我们整日疲倦，却还要被殴打，但这时母亲总是沉默的忍受着，对我露出温柔的表情。
——那样的母亲很好看，我喜欢那样的母亲。于是我也只能接受着，学着她的样子沉默。
…然后疼痛结束以后，母亲会带着我回房间。
“对不起…对不起…”
她会把我抱在怀里，然后又露出那我不愿见到的悲哀的神色，并且又开始重复那讨厌的对不起。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对我道歉，明明母亲从来都对我很好。
可她还是一直说一直说。
——从我出生的那一天，一直到她去世的那一天。
…那是我十岁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母亲睡了懒觉。
安静的躺在床上。
不管我怎么叫，她都固执的不起来。
…
对于那一天的影响已经模糊了，只是依稀记得当时短头发的女人和高大的男人吵了一架。而我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母亲旁边一直哭。
一直哭一直哭。
可她只是闭着眼睛，没有笑，也不像平时那样抱着我。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她脸上还带着那悲哀的表情。
…
维拉…你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
可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出卖身体就无法过活。
遇上好的主人家，他会给你恩赐。
遇到坏的主人家，就只能默默忍受。
你要听话，要努力干活，要学会忍受。
妈妈不能让你活的幸福。
“对不起…”
…
……
……
可是妈妈。
如果默默忍受就能幸福的话。
为什么您这样温柔的人，最后要以这样的表情道别呢？
……
……
…
母亲去世之后，我代替了母亲在家中的职位。
虽然一开始总是做的不好，但很快我就习惯了这些。
我时常一个人哭，可是后来就不哭了。
疲惫、饥饿、疼痛依旧。
但我再没有见到过母亲那悲哀的表情，也再没有听到过任何新的“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