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能保护自己和......”
无力感充满着全身，头也垂了下去。
天色彻底已经快要完全沉下去，月亮已经清晰可见，白日里学生熙攘的小道，此刻只剩我一人蜷缩在地上。
“咳......咳......”
两声干咳，像钝器砸在喉头，身体控制不住地想要呕吐起来。
“不能还手......不能还手......”
必须要这样反复提醒自己。一旦真起冲突，事情会变得更麻烦，不只是为自己，也为了她，绝不能动手。直到那伙人骂骂咧咧走远，我才慢慢直起身。
“结果只是因为没带钱，就被揍得这么惨吗......”
喉咙像堵着团浸了冰的棉花，连喘气都带着涩意。
收拾好校服上的灰，往校门口走时，夕阳都已经快要落山，早已经不是正常的放学时间了。
回家必经的红绿灯处，那个熟悉身影像往常一样立在那儿。是千奈，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很熟，所以她就被我父亲收养，和我住一起长大，不过现在正她在当地顶尖的升学高中念书，而我还在最差的笨蛋明德高中打转。
虽然读的不是同一所高中，但每天总能在这碰见，原来并不是巧合......是她每天都一直在这等我。
“汐，怎么这么晚？”她开口，声音轻轻的，“社团活动结束很久啦。”
只能含糊应着了，其实是被欺负了的事，怎么说得出口。
她没追问，只是像往常一样，自然牵起我的手。
一路沉默到家门口，推开门，那句习惯性的“我回来了”卡在喉咙——屋里空落落的，没有人应。
明明一个月前，还不是这样的。
那时和千奈结伴回家，会把学校里的糗事讲一路，到家父母在玄关笑着迎我们，一家人围坐吃水果、看电视，平凡又温暖。
可现在......车祸，又是车祸......
父母酒驾致人死亡，那天从派出所回家，几句警察告知的情况，至今仍像电影台词般在脑海里循环。
“肇事方是你父母，后续会走法律程序......”
对面的关系很硬，不同意和解，大概率是免不了牢狱之灾的。
而我们的监护权大概要转移，我已经被同城的亲戚决定收留，千奈则还在等待，房子似乎要被抵押，我和千奈居住的家，恐怕也快要保不住了。
“汐，你觉得...我们真的会分开吗？”
我也想知道，从客观上讲，这是大概率的，但从主观上讲......
“我也不知道......”
“要是真分开了，你不要忘记我。”
她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我，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但其中的不安更加让我注意。
“一定不会忘。”
这么多年的相伴，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事到如今，怎么可能忘得掉。
嗓子莫名有点哑，手不自觉攥紧校服下摆。
千奈凑过来，轻轻抱了过来，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混着黄昏的风，涌进鼻腔。
我想说些什么，但思来想去只有愧疚——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拿什么护着她？
如果我有能力的话，一定要带着她逃离这里痛苦的一切。
“我去睡啦。”
她松开手，声音轻轻的，像生怕惊碎这最后一点宁静一样。
我回到房间，合上门，倒在了床上，黑暗里，眼泪无声滑落。
再过一段时间，不，或许就是几天过后，这房间就不再属于我了吧？ 一切的源头，都是那场酒驾。父母的错误，让我们要承受分离的苦果，学校里被欺负时不敢还手，也是怕牵连千奈......
明明我们只是想过最普通的日子啊——一起上学、回家，在夕阳里分享零食，约定永远不分开。
心脏隐隐作痛，我对千奈的感情真的只是简单的“同伴”吗......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察觉到，自己这特别的感情？
“吱呀——”我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千奈？”
没有人回应我，但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千奈正向我走来。
被子一角被轻轻地掀开，紧接着一个人钻了进来。
熟悉的温度裹住了我，她的发丝蹭过我的脸颊，带着薰衣草的香。我想推开，手却被她紧紧握住。
她的手微微颤抖，像在握住最后的希望。
“不要走......”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好怕......”
颤抖着的微弱声音令我的行动一滞。
我将身子朝向了千奈那边，轻轻搂住了她，同时也听到了她的呜咽声
“......我不会走的”
这也许是句谎言，但同时也是我会不惜一切去兑现的事情。
“呜啊......”
千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被戳破的水泡，带着破碎的呜咽，直直扑进我怀里。她的眼泪很快洇湿了我的肩头。
我僵了一瞬，但也紧紧地抱住了千奈微微发颤的娇小身体。
前两年还一直将千奈视为姐姐的我，不知何时已经成长到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搂入怀中了。
可是这样的我，也没法守护她......
眼泪决堤般滚落，想开口安慰，却先被自己的哽咽堵住。千奈的泪水混着我的，把衣服前襟染成深色。
不想分开......喜欢......害怕......
“汐......汐......”她的声音微小到几乎听不见。
“千奈......”我哑着嗓子回应，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我和她像两个流落在外的孤儿一样，拥抱着彼此来索取温暖。呼喊着彼此的名字，拼命地寻求着对方的存在。
当我注意到怀中的少女不再发颤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上一次像这样和汐一起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小学一年级吧......”
“嗯......”她应着，指尖轻轻戳了戳我的手背。
“嗯......”
怀中的少女，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光是想着这点，胸口就漫开酸涩的暖——哪怕只剩这一晚，至少此刻，我们还拥有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