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世界上真的有神,但祂一定是个不负责任的神。』
【结束了吗……呼……让我睡一会吧,就一会。】
【……我其实并不信神,但每次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就总想呼唤一下,那虚无缥缈的神明。】
【现在…神真的出现了吗,要出现了吗。】
【她坠入渊底】
一片纯白色的世界,上下,左右,一切目之所及处都是纯白的,看不到边界。
一位少女突然的出现在其中,身材瘦小,模样看起来不过16岁,长黑发,一双璀璨的特别的蓝瞳,是极其吸引人的。
这片世界终于被添上了一点色彩。
少女站起身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再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看到小小的手脚与身体,她惊讶了一瞬,然而很快冷静下来了。
这里,是怎么回事?
“找到……心。”听起来是一个慈爱的女声,可这段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一部分失真了。
“什…么……?”少女连忙呼唤,可发出的声音却发生了变化,听起来像故意拉长尾音,但最基本的信息却都没有丢失。
“啊…… ”她尝试叫了一声,在这个白色的空间里,这声音果然也改变了。
看来这里有一种奇异的效应会让所有说出来的话都变成这样,就像…回声?不过影响倒是不大。
远处突然出现一瞬诡谲的发黑的光,是她在世界上从未见过的,但她冥冥之中感觉破局的关键就在那里,少女向闪光的方向追了过去。
向前迈步,左腿,然后是右腿,踩在这纯白的地面上不知道会不会突然陷落,四周的白色诡异的挤压着自己的视距,让她感觉快要窒息。
跑了一会四周还是无尽的纯白,她不知道自己离目标的距离还有多远,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过去,因为外面还有人在等她,还有人在……是谁?
慢慢的她开始体力不支,速度越来越慢了,她一直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瞬间,沉闷的嗡鸣占据了她的双耳,她无助的跪倒在地,她眼前发黑,心脏紧的发痛。
脚下的区域开始发出黑光,原来已经到目的地了,一些记忆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脑袋,看到里面沉默的男孩,她明白这些记忆原来都是关于自己的,其中甚至包含她早已忘却的…
过多的信息挤的她脑袋生疼,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好久好久,这些记忆的灌输却还没结束,她终于撑不住了,全身无力趴倒在地上。
很久,少女再次醒来,面前却多个了黑色的影子,这影子刚好成了人的形状,她显得很惊讶,这次过了好一阵子才冷静下来。
“你…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然而那影子却一句话也没有回。
“是谁…”
“这里是…”
少女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难道…是你…”
“是你吗…”
“可以…可以…跟我说说话吗……”
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可这次要柔和的多,没有什么不适,少女感觉有一股力量涌进她的身体,好像能掌控些什么了,于是她尝试着心念一动,脚下的地面就开始冒出一些半透明的浮泡,又是心念一动,所有浮泡顷刻间爆炸了,她抬头看向影子。
“是…是你吧…”
“是你吧…”
“太好了…太好了……”
“我一直都想…再见到你……”
“……”
“为什么…不说话……”
“是…忘记我了吗……”
“也对……毕竟我这么糟糕……”
“……”
“可以讲个故事吗……”
“关于…一个小男孩的故事……”
这纯白色的空间骤然开始改变。
眼睛一闭一睁,那空间就已经变换完形态,全部拥有了色彩。
染着斑驳血迹的墙壁,淡黄色的老旧床单,一个女人,两个,三个……没有了。
“江州市人民医院,这是24年前能找到的最好的医院。”
“24年前的那个夏天,一个小男孩出生了。”
不见过程,一阵嘹亮的哭声就突然闯了出来,只见一位护士手上抱着一个新生儿,没注意像是凭空出现的。
“是一个健康、强壮的男婴。”
“此刻病房里应该充满喜悦。”
然而这里的病房却诡异的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就连刚才婴儿的哭声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
“你觉得这些不太真实吗。”
“不,这些事都…”
“我……”
“我讲故事并不好。”
“但是,但是我就是想讲给你听。”
“可以吗。”
“……”
“嗯…唔…”
“是最好的医院,因为这家医院的床位太贵了,所以没过几天那位母亲就不住了。”
“护士说,这个孩子是那天出生的唯一一个男孩。”
“这孩子的生活很幸福,他的父母都非常爱他。”
“纸尿裤、奶粉、婴儿床……他们提前准备了能想到的一切东西,只为了迎接他的到来,现在他终于降生了。”
“……”
“然而有一天,本该安宁的家门口却出现了一些噪音。”
场景同时转换,能看到三个老人站在楼底仰着头破口大骂。
*“他是地府勾魂鬼差转世,将来一定会收走那些女童的灵魂,灾星!灾星!!!”
*“必须除掉!这是个灾星!”
*“带走他!带走他!”
“他们满脸皱纹,平日里行事节俭,此时却对一个婴儿毫不吝啬自己的语言。”
“但诡异的是,这些人从未想过,一个心智不全的婴儿又怎么能听懂他们的话呢。”
“本该都是无能的空话。”
【那些离奇想象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人的思想,久而久之就使人相信了。】
“说的人大多都是些七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了,同样住的是工厂分的安置宿舍却整天吃着低保过日子。”
“四五个人固定或不固定的轮次,不知疲倦,如恶鬼一般。”
“这些没来由的话每天都复制粘贴一般重复。”
“言语间的力量是不可想象的,恶言再「小」重复一百遍,一千遍,也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活活逼疯。”
“那位父亲刚刚下班,随着摇摇欲坠的太阳缓缓走来,然而他又一次的遇见了那些老人,稍一靠近,尖锐的魔音就猛的灌进他的脑海,他再不能忍受,于是挥起拳头冲去。”
场景又一次变换,落日的余晖悬在天上。
“那天的场景大概是地上躺着一个老人,一个壮年人,另外听说还有三个人落荒而逃了。”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月亮已经冒出头来,此时执法者终于匆匆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两辆救护车,这两个人被抬上担架齐齐拉走了。”
“两天后,家中的母亲收到了法院的传单。”
场景再次变换,法院里满满当当的坐满人。
“一周不到法院匆匆开庭,那老人拄个拐杖身体却直挺挺的,于是他拿出证据,三张照片,第一张展示他发肿的眼泡,第二张展示他受伤的左臂,第三张展示的当时的事故场景,一个老人艰难坐起身右手举起做出拍照动作,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而老人后面俨然是一个晕倒的年轻人,脑袋鲜红,手臂、大腿上都是被尖锐物体戳烂的洞,全身淌血,他旁边就是一个底下突着钉子的拐杖,那拐杖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
“但另一边那位父亲全身缠满绷带,连手都抬不起来。”
“最后法院判定的结果是双方各自赔偿一半的金额。而关于老人迷信的事也只是对他说教了一顿。”
“那老人家底薄,赔到最后也卖完了自己所有的家产,最后搬走不知道去哪了。”
“经过这件事情,父亲被厂里开除,同时被从宿舍里赶走,身上也落下了严重的伤。”
“宿舍是他们住了许久的「家」,是政府分配的免费的「家」,现在他们失去了「家」,即将流浪了。”
“他们一家想尽办法,为了饱饭卖掉家当,为了工作问遍故人借东借西,最后撑到了冬天,寒潮将近,而他们还没有找到落脚点,不得已只能去求助男孩的爷爷奶奶。”
“路很长,他们赶了很久的车,走了很久的路,脚底磨出了水泡,嘴皮干的开裂,终于到了爷爷奶奶的面前。”
“那位母亲手里抱着那个男婴,身上披着单薄的破布衣,瑟瑟发抖,男婴在寒风中哇哇的哭着,爷爷奶奶不忍孩子们受苦,当即同意了接济他们。”
“后来那位父亲伤好了,能工作了,爷爷奶奶就托关系给他们在厂里安排了工作,从此一切终于好起来了。”
“以后的6年生活都过的平平常常。”
“……”
场景再次变换,一个普通的幼儿园呈现出来。
“那个小男婴长大了,会自己走路,能听懂人说话了,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男孩,可以上幼儿园了。”
然而场景开始越来越暗了。
“你听。”
“是大风的声音,说明要下大雨了,孩子们该回家了。”
“一台电瓶车行驶在开裂的水泥路上,它搭上一位男孩匆匆往回赶。”
场景变成一个看起来老旧的厂房里的宿舍区。
“灰黑色的水泥墙壁,是这个老旧厂房与宿舍的标识,男孩下车走到路边无聊的踢了下墙角的青苔,‘喂!别给鞋搞脏了。’还没过瘾人的呵斥就来了,母亲急忙撑伞把车挡住,然后跑过来把站在雨中的男孩搬到走廊上,‘别感冒了。’
男孩每次下雨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别感冒了。’他是不在意的,因为这句话已经说过太多遍了”
“然而这才一会男孩上半身已经全湿了,‘快先上去换衣服。’男孩走得慢,于是她又催促,‘快点!’男孩跑快了,几秒就冲进楼梯口,等到看不见母亲的身影又开始慢慢走。”
“男孩爬山一样的爬上楼,还比母亲更早到。”
“掉渣的水泥墙,昏黄的吊灯,一扇采光极差的小窗,就是家的样子。”
“小男孩每次回家总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饭香。”
“他走到一个房间里。”
“爷爷来帮男孩换了衣服。”
“奶奶正在厨房里炒菜。”
时间过得快,场景里已经陆续摆好了一桌子菜,随着奶奶端着最后一盘菜出现,父亲也上班回家了,这样一家人就圆满了。
“就这样,每一天都在循环,安安稳稳的。”
“但这个世界总会给‘闲人’找一些事做。”
“两年后,这样的日子在一纸消息里结束了。”
“在一个消息展板前,一群工人装束的人聚在一起。‘工厂倒闭了。领导要发展重工业,新厂子还建到外省去了,上头的人也都跑光了。’那工人皱着眉头,强忍着气愤读完报纸,‘工友们,我们的铁饭碗被砸了。‘他抱怨似的说完最后一句。”
“这样的消息如震天之雷般震撼着全场所有人的心。一时间,场上竟无人讲话。”
*“不,还给我们留了点东西。”一个女工人站出来,“这些宿舍我们还能住。”
*“对啊,至少家还在。”
*“对对,家还在。”
*“家还在啊。”
“越来越多的工人跟着附和。”
*“但我们工作没了啊。”那个男工人还在担心。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家没了可就难圆了。”男工人顿时哑口无言。
*“唉…”事情结束于最后一声叹息。
“这件事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家里的所有人都丢了工作,失去了那所谓的‘铁饭碗’。”
“第二天,失落的父亲再一次来到展板前,准备撕掉消息,却发现展板上又多了一张纸。”
“70岁以上的高龄老人必须退休。”
“‘70岁。’他低着头,沉默了。”
“‘这下又有两个人连工作都没法找了。’他对着展板凄凉的笑了。”
“他带着浓烈的失望看向下一条。”
“然而下一条的内容却让他惊喜。”
“退休工人每月可依照工龄领取一定的退休金。”
“希望之火又一次开始燃烧,即使只有一点。”
“第二天他不顾一切的带着二老去领钱,回到家就一张一张的数着,数了三四遍。”
“钱省着,省着,花到月底,居然刚好清空。”
“苦日子过了很久,一家人连日历都没钱买,只能一刀一刀的在墙上划线,记出领钱的日子。”
“直到父亲跟母亲分别抢到两份离家还算近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都还算稳定,这风波算是彻底结束了。”
场景突然消失了,一切又变回纯白。
黑影在白色的空间里显现出来,那影子的轮廓似乎更清晰了一点,五官、手指更分明了,这时的影子就像一个立体的手办,一动不动。
“是…有反应了吗……”
“还是…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
“……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你吗…”
纯白空间的上空突然现出一条纯红的色带,空间的白与红之间的界限非常分明,有立体感不像是粘上去的。
“红色……”
“这是…什么……”
“是你在…回应…我吗……”
『也许世界上真的有神,但祂安排命运太过无常,让人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