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讲,我没打过。
这样的结果其实并不出乎预料,毕竟相互厮杀的一方是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并且是刚刚接触到灵魂攻击的手段;而另一方是被封印了几十上百年或者更久的女鬼,天生就对于灵魂的杀伐炉火纯青——这两者相互厮杀的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难道还有能够反杀的结果吗?
如果有的话,那可真的厉害大发了。
在战斗的结尾,我那可怜的灵魂已经完全化作了一滩光点,和那些涌动的怨气一同被吸入了女鬼的灵魂体中,逐渐和女鬼的灵魂合而为一,让那个原本就与我相同姿态更加的凝实。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自我的身份也完全被剥离出去,只有那些如同结晶般的光点残渣混在从女鬼排出的怨气中逐渐下沉,消失在完全黯淡下去的四周里。
残渣一样的我仰视着那已经完全凝实的女鬼灵魂,看着那件惨白色的十二单从已经逐渐泛起血色的灵魂体上脱落下来,将那个女鬼以我的身姿赤条条地展露,就像是那些galgame里用于吸引玩家的插图。而我还没来及对此加以自评,那件脱落的十二单便遮去了我的视线,将那个女鬼与我分割开来。
于是乎,我便下沉去了阿鼻地狱,与我第二次的人生挥手作别。
没作别成。
最先恢复的是气味,在新雨之前的泥土与腐殖物的气味夹杂着山林之中特有的味道冲进了我的鼻腔,然后裹挟着空气一同撞进了肺部;紧跟着便是听觉,那些撞击的过于沉重的空气伴随着反射性质的咳嗽一同从嘴中喷出,引动了沉寂已久的耳膜;再次之是触觉,从身下传来的如同躺在泥土上的触感与从肩膀上传来的痛楚搅拌在一起,让我恨不得立刻起身从这样的境遇中离开。
最后,视觉也恢复了——我原本以为战败的灵魂四周只有一片的黑暗,但是随着像是帷幕被上下拉扯开的感觉,昏暗的光芒刺入了我的视野。
四周是被高大乔木所包围的院落围墙,视线前方是略微厚重的云团。我甚至于能够从那遮蔽了太阳光芒的乌黑云团上分辨出再过不到半个小时天空就会为我的死亡而哭泣——不对,我现在既能够看到东西也能够正常的呼吸,我这不是没死吗?
所以其实是我赢了?我赢了那个女鬼?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好似喵,不对,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能活着的话我自然是一万个相当乐意的。二既然已经活过来了那么要考虑到事情就是之后,先不提那个女鬼最后到底是如何落败的落败之后去了哪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从这间院子中离开,然后赶紧去同样在鸣灵山中的法弘寺找和尚们驱驱邪,以免那个女鬼还能找上门来。
这样想着的我试着从地上起身,然后没起来,再度起身还是没起来,如此尝试了一次两次,第三次之后我就察觉到了不对。
身体好像不听我的。
虽然说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给我带来的一切,但是从我这边发出的命令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完全没有反应。就别说起身了,我甚至都不能控制我的身体闭上眼睛,或者屏息静气,而只能够像是个无能的丈夫一般被动接受着身体带给我的一切反馈。
这让我感到毛骨悚然——虽然再怎么悚然也不能让毛骨做出反应,但是因为这是个成语所以还是这样用了——悚然的部分就在于,既然我无法控制我的身体,那么现在我的身体是谁在控制?
呼吸可以说是脑干的自发行为,咳嗽可以说是对于不适的应激反应,但是【睁开眼睛】这种明确的指令可并不是植物人可以操做的好的。既然我的身体并不是变成了植物人,那结论就只有一个了。
是那个女鬼。
就像是要证实我的猜测一般,仰躺在地上的身体突然有了行动。她在喉咙中发出了暗哑的咕哝声,听上去就像是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的人忽然重新开口一般。与此同时,我整个的视野缓缓的开始转动,就像是摄像头开始扫描周围的景色,又像是久坐在电脑之前的码字佬活动僵硬的脖颈。
伴随着这样的扫视和咕哝,她似乎逐渐适应了原本属于我而现在属于她的这幅身体,然后轻巧地从庭院的地面上坐起来,发出逐渐靠近我本人音色的鸟语。
当然,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大概是古时候的雅音,但是现在的我就觉得那绝对是不似人类的鸟语。这个操着一口鸟语的女鬼似乎对于周围的世界还相当的陌生,她在坐起来之后仍然带着迷惘四处张望,然后忽然抬起手臂来观赏着我的手。
作为一位在二次元世界中出没的JK,我自然有着能够被吉良吉影收藏起来的手部。女鬼似乎对于这样的手相当的满意,她逐渐将手臂向前伸展开来,蛇行一般的目光从纤细修长的手指移动到白暂如脂的手背,又移动到不满一握的手腕,移向曝露在外的小臂和大臂……
于是,我便听到了女鬼已经和我的音色完全一致的嘟囔:“……游郭?”
……你踏麻才是游郭,你家全拓麻都是游郭。
如果再给我一次和这个女鬼交手的机会的话,我一定拼死也要扯下这家伙的声带来。但是我似乎已经没有了这个机会,因为不管我现在如何抗议挣扎,我的身体都忠实地听从着这个女鬼的命令,而对我的哀嚎无动于衷。
嗯,更像是无能的丈夫.mp4了。
更离奇的是,我甚至能感受到这位女鬼在嘟囔出这两个字之后脸上浮现的红晕,就像是这家伙也对自己念出的文字万分羞耻一样。不过很快的,我就看到了这个女鬼似乎是在犹豫什么,而后这家伙像是做贼一样东张西望了一阵子,然后略微分开并拢的腿将手……
——你拓麻停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吔!!!
幸运的是,大概是我的反抗起了作用,也大概是女鬼还是拉不下脸去那么做,这家伙的手在伸入了制服的裙摆之后便颤抖着停下没了动作,而传递过来的更加浓重的羞耻感也表明了女鬼似乎也没有真正下定决心。
更加重要的是,我和女鬼都已经听到了从院落之外所传来的脚步声。
从我这方面挺过来,那脚步声有两个,其中一个稍微有些凌乱和沉重,就像是某位在山间搜索了一大圈才找到人的少年;另一个虽然有些细碎但是异常稳定,似乎其主人并没有因为迷路而浪费过多的体力。这让我已经猜到了找到这边的两人大概率是谁,而女鬼似乎也意识到了有人在靠近,所以几乎是立刻从缩腿的坐姿变成了相当标准的跪坐,然后转过头看向了庭院的门口。
视野中,便撞入了我的青梅竹马,佐竹纯一。
阿纯的到来让我先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开心,然后立刻提掉(因为心胆已经不是我的了)起来。我无法确认占据了我身体的女鬼会不会对阿纯也造成伤害,就像是吃掉我的灵魂一样吃掉阿纯的灵魂。所以我几乎是立刻开始挣扎(没挣扎起来),并且发出了凄惨的无声嘶吼:
不要过来,阿纯,快跑,不要过来!
也就是在同时,莫大的喜悦突然冲昏了我的思维,让我的挣扎和嘶吼都被淹没下去。开心,快乐,得愿以偿,还有我从未经历过的相当多的情感一同从身体中汇聚成浪潮,将我卷得七荤八素。而在这能够淹没一切的情感洪流中,我听到了绝对无法置信的声音。
那个占据了我身体的女鬼,发出了甜蜜娇艳到让我打了个冷颤的声音。
“……一郎?”
——不是,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