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下的波动还在持续,银色的光在黑筐表面游走,像群受惊的小鱼。LO小黑和LO小白的低吼突然变了调,像是在警告什么,可我已经听不太清了——那些细碎的波纹里,突然浮出张熟悉的脸。
是扇子。她剪着利落的短发,发尾被风吹得翘起来,几缕碎发贴在额角,手里举着半块冰西瓜,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你知道吗?我最近玩的那个神作!”她往我胳膊上凑了凑,手机屏幕亮着,画面里是片泛着微光的森林,“设计师藏了超多空气墙,看着是实心的,其实能穿过去——前提是你得盯着空气波动的地方,那是暗号!”
我记得那天是盛夏,蝉鸣吵得人发昏,我们蹲在小区的凉亭里,冰棍化得满手黏糊糊。“空气波动?”我咬着冰棍含糊不清地问,“那怎么看啊?”扇子突然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指尖带起的风扫过睫毛:“就像这样!你盯着空气里那些会动的小灰尘,找到它们打旋儿的地方,一准儿有猫腻。据说能通到平行世界呢,够酷吧?”
她当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短发被风掀得更乱,露出光洁的额头,像只机灵的小兽。我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指尖攥紧了书包带——那时候我刚因为从双杠上摔下来擦破膝盖,对任何需要“跳”或者“爬”的事都犯怵。扇子大概看穿了我的心思,戳了戳我胳膊:“胆小鬼,等你敢从假山跳下来那天,我就带你通关。”
“……扇子。”我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掌心的波动突然剧烈起来,黑筐里的酒瓶“哐当”响了一声。LO小黑猛地窜过来,用爪子拍了拍我的手背:“别走神!这筐不对劲!”
我猛地回神,发现那些银色的光已经漫到了手腕上,像层薄薄的水膜。天台上的风不知何时变凉了,吹得那些圆滚滚的绿植沙沙作响,“荷包蛋太阳”的光晕边缘泛起圈淡紫色,像游戏里的危险预警。可奇怪的是,心里那点因为陌生环境而起的慌乱,竟被股莫名的冲动压了下去——扇子说的空气墙,难道就是这个?
我试探着抬起手,指尖穿过波动最厉害的地方时,像穿过层温热的果冻,没有阻力,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流动的力。“这是……”我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刚才在楼梯间的触感,那些模糊的台阶,晃动的吊灯,原来都是在暗示这个?
“喂!别碰那个!”LO小白突然尖叫起来,可已经晚了——我顺着那股波动轻轻往前迈了一步,脚底下并没有落空,反而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透明的,带着点弹性,像踩在冻住的果冻上。低头一看,居然是道半透明的台阶,边缘泛着和黑筐表面一样的银光,从网筐旁边一直往天台中央延伸,像道隐形的桥。
心脏“咚咚”地跳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我天生恐高,小时候连过街天桥都不敢站边儿,可现在低头看那道透明台阶,腿居然没发软。试着抬起另一只脚,稳稳地踩在第二阶上,身体轻飘飘的,像被什么东西托着,完全没有现实里那种悬在半空的失重感。
“原来……我能跳啊。”我小声说,试着轻轻往上一跃。身体像羽毛似的飘起来,稳稳落在三级台阶之上,离天台地面足有一米多高。这要是在现实里,我肯定已经吓得腿软了,可此刻只有种新奇的雀跃——原来不恐高是这种感觉,连风都变得更清爽了。
我又试着用力跳了一下,这次直接窜起老高,视线越过天台的栏杆,能看见云朵镇的屋顶像打翻的糖果盒,红的、蓝的、黄的瓦片挤在一起,远处的湖面闪着碎金似的光。下落时依旧稳稳当当,脚尖落地的瞬间,甚至能感觉到透明台阶微微的回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望了望那轮“荷包蛋太阳”,突然有点恍惚——这里到底是哪里?是扇子说的平行世界吗?
风里突然掺进了点熟悉的味道,像老妈炖的排骨汤,混着淡淡的煤气味。我愣了愣,眼眶莫名有点发热。早上出门时,她还在厨房念叨:“今天降温,记得穿秋裤。”老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头也不抬地接话:“让她冻一次就知道了。”那时候嫌他们啰嗦,现在却突然想听听那熟悉的争吵声。
还有扇子,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打游戏,会不会发现我不见了?上次她约我周末去看新出的画展,我说要加班,她还气鼓鼓地发了个“敲头”的表情包。要是她在这儿就好了,以她的性子,肯定早就蹦到那“荷包蛋太阳”旁边去了,说不定还能揪根光丝当纪念品。
“想什么呢?”LO小黑不知何时跳上了透明台阶,正歪着头看我,“这路会变的,不往前走就消失了。”我这才发现,刚才踩过的台阶边缘正在慢慢变淡,像被水冲淡的墨痕。LO小白也跟了上来,爪子在台阶上轻轻敲着:“往太阳那边走是对的,那里有‘引路灯’。”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想念。既然一时半会回不去,不如就像扇子说的那样,当回探险家。顺着透明台阶往前跳,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高,空气里的波动越来越明显,像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身边飞。那轮“荷包蛋太阳”越来越近,却丝毫没有灼热感,反而像块巨大的暖手宝,把恰到好处的暖意裹在周围,连指尖都变得暖暖的。
跳着跳着,透明的路渐渐拐了个弯,朝着太阳的方向延伸。我低头往下看,天台已经变得很小了,LO小黑和LO小白像两团毛线球,蹲在网筐旁边望着我。云朵镇的全貌在脚下铺展开来,连街道上行人手里的篮子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个穿红裙子的阿姨提着满篮圆滚滚的橙子,果皮上还挂着水珠;两个小孩追着跑,手里的风车转得飞快,彩色的叶片在阳光下闪闪烁烁。
原来站在高处看世界是这种感觉,没有恐惧,只有开阔。风从耳边掠过,带着绿植的清香和阳光的甜味,我甚至能听见远处钟楼传来的“叮咚”声,像游戏里的任务提示音。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阵轻微的嗡鸣。我抬头一看,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在“荷包蛋太阳”的光晕里,隐约有座悬浮的建筑,像块被切开的巨大蛋糕,层层叠叠的阳台上爬满了发光的藤蔓,边缘还挂着串水晶似的铃铛,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响声。它正慢慢往下落,离我越来越近,连窗户上的花纹都看得清了。
“那是……”我指着那座建筑,话还没说完,脚下突然一滑。原来刚才落脚的地方台阶已经完全消失了,我下意识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空气。身体开始往下坠,耳边的风声变得尖锐起来,天台的景象在视野里迅速放大。
“喵!”LO小黑和LO小白的叫声混在一起。我闭了闭眼,以为会摔得很惨,却只感觉到后背撞上了柔软的东西——是天台角落里那丛圆滚滚的绿植,叶片像棉花糖似的接住了我,连点疼都没有。
趴在绿植丛里,看着那座悬浮建筑又慢慢往上飘了飘,透明的路也重新在脚下聚成形,像在等我再次出发。我揉了揉有点发懵的脑袋,突然笑了——刚才那下虽然惊险,却让心里的好奇盖过了所有犹豫。
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站起身来。这次我看清楚了,透明的路从网筐边一直延伸到光晕里,像条闪着光的绸带。远处的悬浮建筑还在那里,阳台上的藤蔓轻轻摇晃着,像是在招手。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那轮温暖的“荷包蛋太阳”,再次纵身跳上了透明的台阶。这次,一定要走到终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