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屋里的灯越发明亮,天花板上的小灯像撒了把星星,把四面玻璃照得泛着暖融融的光。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荷包蛋太阳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边缘的蛋黄色慢慢沉下去,像被谁咬了一口。
我盘腿坐在云朵沙发上,LO小黑蜷在我腿边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我的手背,痒痒的。可坐了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哈欠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该睡觉了。
“睡觉……”我喃喃自语,下意识地往四周瞅。这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整个屋子亮堂堂的,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可偏偏没有床。
没有铺着软乎乎被子的床,没有叠得整整齐齐的枕头,甚至连张像样的床垫都没有。只有沙发、茶几、墙角的云朵管家,还有窗台上那盆开得正旺的FF花。
“我该在哪睡啊?”我戳了戳LO小黑的耳朵,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随便找个舒服的地方呗,以前你还在书架上睡过呢。”
书架?我抬头看了眼靠墙的书架,格子里摆着些封面奇怪的书,缝隙窄得连只猫都钻不进去,更别说我了。心里突然有点发慌,像小时候第一次在亲戚家过夜,找不到自己的小床时那样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些零碎的画面——
那是在人类世界的小卧室,墙上贴着我和扇子一起画的海报,上面有两只歪歪扭扭的小熊,手拉手站在彩虹底下。书桌摆在窗边,台灯是兔子形状的,每次画画晚了,妈妈总会轻轻敲敲门:“丫头,该睡啦,明天再画。”
我和扇子总爱在放学后窝在我家,趴在书桌上涂涂画画。她画得一手好风景,总能把天上的云画成各种小动物;我就爱画人物,给每个小人儿都画上大大的眼睛。画累了,我们就一起倒在我的小床上,床是实木的,铺着浅蓝色的床单,上面印着星星月亮。我们会聊班里的趣事,聊哪个老师的粉笔字最好看,聊长大以后要一起去看真正的大海。
“你说大海是不是比云朵湖还大?”扇子总爱问这个问题,她的眼睛亮亮的,像装着星星。
“肯定是啊,”我会拍着胸脯保证,“到时候我们就躺在海边的沙滩上睡觉,沙子软软的,比床还舒服。”
那时候的床,是世界上最安稳的地方。冬天有晒过的被子,带着阳光的味道;夏天有轻轻吹过的风扇,嗡嗡声像催眠曲。爸爸总爱在睡前给我讲个小故事,他的声音很低,像远处的雷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早上醒来,总能闻到厨房飘来的煎蛋香,妈妈会在门口喊:“快点起床啦,再不起油条就凉了!”
……
“喵?”LO小黑的叫声把我拽回现实。我眨了眨眼,玻璃屋里的灯光明明晃晃的,书架上的书还是那么陌生,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原来已经离开那么久了啊。我摸了摸鼻子,突然有点想家。
甩甩头把这些念头赶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先找到睡觉的地方。我站起身,在屋里转来转去,目光扫过墙角的画框,扫过茶几上的玻璃球,扫过LO小黑的猫窝——那个窝太小了,我肯定钻不进去。
墙上贴着张黄色的便签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我的《白》去哪了?”《白》?听起来像本书,估计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写的。我没太在意,随手把便签纸揭下来塞进兜里,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转到客厅角落时,眼睛突然亮了——那有个红色的直升机模型,大概有我小臂那么长,螺旋桨是塑料的,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机身还挺新,连轮子都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摆弄。
“这个……能睡吗?”我蹲下来打量它,机舱的窗户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小小的座椅。要是能缩成玩具那么大,躺在里面应该挺舒服吧?像小时候玩过家家,把自己藏在玩具车里。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突然觉得浑身一轻,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低头一看,自己居然在慢慢变小!原本到膝盖的沙发,现在像座小山;刚才还能握在手里的玻璃球,此刻大得像个西瓜。
“哇!”我忍不住惊叹,这感觉太奇妙了,像掉进了爱丽丝的兔子洞。等我停下来时,已经变得跟拇指差不多高,站在直升机旁边,刚好能看到机舱里的样子。
直升机的门是可以打开的,我伸手一推,“咔哒”一声,门就开了。钻进去的时候,翅膀不小心碰到了螺旋桨,它居然“呼呼”地转了起来,吓得我赶紧扶住座椅。机舱里空间不大,但足够我躺下,座椅是软的,像铺了层棉花,透过窗户往外看,玻璃屋变成了巨大的宫殿,LO小黑像只威风凛凛的狮子,正好奇地盯着我看。
“原来真的可以啊!”我躺在座椅上,看着头顶的仪表盘,心里乐开了花。在这里睡觉肯定很有趣,像随时能起飞去冒险。
可躺了没一会儿,又觉得有点闷。还是想回客厅,躺在云朵沙发上说不定更舒服。刚这么一想,身体又开始发热,“噌”地一下就变回了原来的大小,差点把直升机的顶给顶破。
“吓死我了!”我拍着胸口从直升机里爬出来,LO小黑正用爪子扒拉直升机的轮子,见我出来,抬头冲我喵喵叫,像是在嘲笑我刚才的样子。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看向云朵沙发。沙发确实够大,躺上去肯定软乎乎的,比直升机宽敞多了。刚想走过去,眼角余光瞥见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个奶瓶形状的水壶。
水壶是粉白色的,圆圆的肚子,小小的瓶口,像个卡通玩具。最可爱的是壶身上的印花——LO小白抱着颗爱心形状的苹果,耳朵耷拉着,看起来乖乖的。我记得这个水壶,上次LO小白就是用它给我装过FF花蜜,甜甜的,像加了蜂蜜的果汁。
“这个……也能进去吗?”我心里又冒出个念头。直升机都能进,那这个奶瓶水壶呢?瓶口那么小,进去肯定像钻进了个温暖的小窝。
刚站稳身子,就感觉熟悉的轻盈感又来了。身体一点点缩小,直到能轻松地从瓶口钻进去。水壶里面比想象中宽敞,内壁滑溜溜的,还带着淡淡的花蜜香。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感觉自己像颗被泡在蜜里的糖果,温暖又安全。
“太神奇了!”我在里面翻了个身,瓶口像个小小的窗户,能看到外面LO小黑正踮着脚看我,尾巴竖得笔直。
从水壶里钻出来,变回原样后,我突然想起件事——之前去地下车库,总是得用那张粉红色小鸟卡牌变成LO小黑的样子,才能从排气口钻进去。现在我能自己变小,是不是就不用变形态了?
“去试试!”我拉着LO小黑就往楼梯跑。地下车库的入口在厨房旁边,是道小小的铁门,平时都锁着,只能从排气口进出。以前每次去,都得掏出卡牌念叨咒语,然后浑身长满黑毛,变成跟LO小黑一模一样的样子,才能勉强挤过排气口的栅栏。
可这次不一样了。我站在排气口前,心里默念着“变小变小”,身体果然开始收缩,很快就变得比栅栏的缝隙还小。我轻松地钻了过去,落在车库的地面上。
车库里还是老样子,停着辆蓝色的小火车,墙角堆着些旧箱子,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机油味。我变回原样,叉着腰得意地笑:“以后再也不用变猫啦!”
可笑着笑着,突然想试试变形态是什么感觉。掏出口袋里的粉红色小鸟卡牌,学着以前的样子举过头顶:“小鸟小鸟,变变变!”
奇怪的是,卡牌只是闪了闪红光,什么都没发生。我还是原来的样子,既没长出黑毛,也没变成猫耳朵。
“怎么回事?”我又试了一次,卡牌依旧没反应。
LO小黑从排气口钻进来,见我举着卡牌发呆,用爪子拍了拍我的手背:“有时候就是变不了,以前也这样。”
“为什么啊?”我皱着眉头,明明在客厅的时候还能自由变大变小,怎么到了车库就变不了形态了?什么时候能变,什么时候不能变,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规律?
带着满肚子疑问回到客厅,我立刻跑去问云朵管家:“管家管家,为什么我在车库用卡牌变不了形态啊?在客厅就能自由变大变小。”
云朵管家的屏幕上跳出个思考的表情,过了几秒才说:“回主人,这是因为家里的空间有不同的‘权限’哦。客厅是您的主要活动区域,在这里休息或放松时,您可以自由改变大小,这是为了让您更舒服呀。”
“那其他地方呢?”
“其他地方比如车库、天台,更偏向‘功能区’,”云朵管家的声音顿了顿,好像在组织语言,“在这些地方,形态变化会受到限制,主要是为了让您更专注于做事呀。比如去车库拿东西,保持原来的样子会更方便呀。”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概就是说,在客厅怎么舒服怎么来,到了别的地方就得规规矩矩的。这么一想,好像也挺合理的。
“好啦,不想啦。”我把卡牌塞回兜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折腾了这么久,困意早就铺天盖地地涌来了。
最终还是决定躺在云朵沙发上睡觉。沙发软得像朵云,陷进去的时候,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叹气。LO小黑跳上来,蜷在我脚边,暖暖的。玻璃墙上的灯光慢慢暗了下来,变成温柔的橘色,像妈妈睡前给我开的小夜灯。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泡泡破裂声,“啵”的一声,轻得像梦话。我闭上眼睛,闻着沙发上淡淡的FF花香,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给LO小白找个最漂亮的毛线球,还要问问他《白》到底是本什么书。
想着想着,意识就模糊了。在这个没有床的玻璃屋里,我像躺在一朵会发光的云里,做了个关于人类世界的梦,梦里有我的小床,有扇子的笑声,还有妈妈煎蛋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