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现在……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苏冉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苏小茉蹲在他面前，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她看着苏冉蜷缩成一团、拒绝抬头的姿态，那双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个问题，在未来她就问过自己无数次了。
从十八岁第一次颤抖着穿上女装站在镜子前，到三十多岁穿着碎花裙高跟鞋挤在高铁上，再到如今变成这个银发蓝瞳的萝莉……
每一次身份的转换，每一次外表的颠覆，都伴随着对“我是谁”的反复质问。
她收回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窗边。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给她娇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银色的发丝仿佛在发光。
她背对着苏冉，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
“这个问题……很难用简单的‘男’或‘女’来回答。”
她转过身，倚靠在窗台上，目光落在墙角那个崭新的上下铺铁架床上，眼神有些飘忽。
她指了指自己，“我的身体，现在，毫无疑问，是女性的。生理结构、外貌特征……都是标准的少女。甚至……”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比很多真正的少女还要‘标准’。”
苏冉依旧沉默，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丝。
“所以，你问我‘现在’是男是女？”她轻轻摇头，“身体是女的，灵魂……或者说内核，是男的。”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苏小茉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多少温度。
男性的内核配萝莉的身躯，就像你最喜欢的那个动漫角色，突然有一天告诉你，他其实是个抠脚大汉在背后配音一样？
好奇怪啊……
但这，就是事实。
苏小茉，或者说穿越前的苏冉，都拥有男性的记忆和思维模式，兴趣爱好也高度相似，但穿越后她必须适应并开始享受这个女性的身体和它带来的一切，无论好的，坏的，亦或是麻烦的，甚至某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渐渐的，穿越前的苏冉似乎会消失，真正的变成苏小沫。在小说里，很多网文作者对这一现象共同下了一个定义——雌堕。
她走到苏冉面前，再次蹲下，这次没有碰他，只是平视着他依旧埋着的脑袋。
“所以，苏冉，我不是什么未来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异世界的公主，我就是你，一个……因为该死的意外变得乱七八糟的你。”
“你现在觉得恶心？觉得无法接受？觉得未来一片黑暗？很正常。我当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女装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个怪物，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苏小茉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理解，
苏冉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苏小茉的声音放柔了一些，“但是，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未来也没有那么可怕。喜欢什么，成为什么，只要不伤害别人，不违背法律，那就只是你自己的选择，一切都是正常的。”
什么是“正常”，苏小茉说不准，毕竟这个词，本来就很狭隘！
“说了一些我的隐私，本该是不能透露给你的……”说完，她不再看苏冉，径直走向那个崭新的上下铺。
她动作利落地踩着梯子爬上了上铺，然后拉上了印着小星星图案的床帘。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上铺传来轻微的、整理床铺的窸窣声。
苏冉依旧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
苏小茉说“未来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她也说“只是自己的选择”
思绪混乱，好像已经初步接纳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房间里只剩下上铺床头小夜灯透出的微弱光芒。
他终于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
脸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但眼神里那种极致的崩溃和恐惧，似乎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迷茫和疲惫。
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双腿因为久坐而酸麻刺痛，让他踉跄了一下。
上铺的床帘被轻轻拉开一条缝。
苏小茉探出半个脑袋，她看着下铺那个坐在床边对着空白作业本发呆的少年。
“喂，还活着吗？”
苏冉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苏小茉撇撇嘴，从床帘缝里扔下来一个东西。
“啪嗒。”
一个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蒸汽眼罩，落在了少年苏冉的腿边。
“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了。”苏小茉的声音带着点嫌弃，又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敷一下，后天别顶个熊猫眼去学校，丢我的脸。”
说完，她“唰”地一下又把床帘拉上了。
苏冉怔怔地看着腿边那个粉嫩的眼罩。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上铺的呼吸声都变得均匀绵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终于伸出手，捡起了那个眼罩。
他依旧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对未来依旧充满恐惧和抗拒。
但是……
他撕开了包装袋，将温热的眼罩敷在了自己酸涩肿胀的眼睛上。
温热的蒸汽包裹着眼周，带来一丝舒缓的慰藉。
黑暗中，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许……就像她说的一样。
先……活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