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奇特气味。
窗外，阳光明媚，鸟鸣啁啾，与病房内安静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苏小茉靠在床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氧气面罩已经摘掉，只是鼻尖还贴着一小块胶布固定着备用的输氧管。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银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着。
苏冉坐在床边的轮椅上，左脚打着厚厚的石膏，笨拙地伸着。
他手里削着一个苹果，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削断了皮，这是苏小茉要求的，她说“不断皮的苹果才好吃”。
“喂，你行不行啊？削个苹果跟拆炸弹似的。”
苏冉脸一红，嘟囔道：“我……我这不是怕削到手嘛……”
“笨手笨脚。”苏小茉轻哼一声，嘴角却微微上扬。
苹果终于削好了，虽然坑坑洼洼，但皮没断。苏冉献宝似的递过去：“喏！给！”
苏小茉接过苹果，小口小口地啃着，像只小猫一般。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苏冉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几天，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里。
苏母白天要上班，晚上才过来。照顾苏小茉的任务，就落在了他这个伤残人士身上。
倒水、递药、削水果、陪她说话……虽然笨拙，但他做得格外认真。仿佛只有通过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才能弥补他内心的愧疚。
“脚……还疼吗？”苏小茉啃完苹果，把果核递给他，目光落在他打着石膏的脚上。
“好多了！”少年苏冉连忙说，“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就是……就是不能动……”他有些沮丧地拍了拍石膏。
“活该，让你逞能。”苏小茉毫不客气，
苏冉：“……”
他委屈地扁扁嘴，但没敢反驳。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你……你身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苏小茉翻杂志的手顿了一下，蓝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没事，缺氧而已，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真的？”
苏冉不太放心，“我看你那天……好吓人……”
“死不了。”苏小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苏冉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却更加沉重。
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天在器材室，她最后虚弱的样子，还有医生凝重的表情都让他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护士推门进来送药。
“苏小茉，该吃药了。”护士把药片和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谢谢。”苏小茉放下杂志，拿起药片和水杯。
苏冉看着她吞下药片，忍不住问：“护士姐姐，她……她真的只是缺氧吗？还需要吃这么多药？”
护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苏小茉，欲言又止。
护士斟酌着词句，“小妹妹的身体比较特殊，这次缺氧对她的……嗯……心肺功能造成了一些负担。需要多观察几天，好好调养。”
“负担？”少年苏冉的心揪紧了，“严重吗？”
“配合治疗，好好休息，会恢复的。”
护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叮嘱道，“别让她累着，情绪也别太激动。”说完，便离开了病房。
苏冉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苏小茉平静的侧脸，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特殊负担”……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是……女孩子？
他想起那天在球场上，她宛若天神下凡吊打张磊；也想起她后来在器材室，最后那虚弱得几乎要消失的呼吸……
“是因为……我吗？”少年苏冉的声音很低，带着颤抖。
苏小茉放下水杯，蓝眼睛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别瞎想。跟你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少年苏冉激动起来，“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你根本不用上场！更不会被困在器材室！也不会……”
“闭嘴。”苏小茉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我说了，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要上场的。”
苏冉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心里又急又痛：“可是……”
“没有可是。”
苏小茉转过头，看向窗外，“这是我的选择，后果我自己承担。”
苏冉哑口无言。他看着苏小茉清冷的侧影，感觉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过了一会儿，苏小茉似乎觉得气氛太僵，主动开口道：“喂，瘸子。”
“啊？”苏冉一愣。
“我饿了。”苏小茉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保温桶。
苏冉回过神来，连忙打开保温桶，里面是苏母早上熬好的青菜瘦肉粥，还温着。
他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苏小茉嘴边。
苏小茉张开嘴，很自然地吃了下去。
苏冉看着她乖巧吃饭的样子，心里的阴霾稍微散去一些。他一边喂，一边忍不住低声说：“以后……别再那样了……”
“哪样？”苏小茉含糊地问。
“别再……为了帮我……不顾自己……我……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苏冉的声音带着恳求。
苏小茉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抬起眼，蓝眼睛深深地看着少年苏冉，眼神复杂难辨。
“你……”她刚开口。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苏母提着一个水果篮，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小茉！阿冉！你们看新闻了吗？！张磊那个混蛋！被学校开除了！还要被立案调查！”苏母一脸兴奋和愤怒交织！
苏冉和苏小茉同时一愣！
苏母把水果篮放下，激动地说道：“刚才学校领导打电话来了！说张磊在篮球赛上恶意犯规、故意伤人证据确凿！还指使他人围堵同学、非法拘禁！性质极其恶劣！学校已经决定开除他的学籍！警察也介入调查了！那几个堵你们的混混也被抓了！”
她喘了口气，看向苏小茉，眼神充满心疼和愤怒，“小茉，你放心！这次一定让他付出代价！敢欺负我们家小茉！活腻歪了！”
苏小茉听着苏母义愤填膺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苏冉却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张磊终于受到惩罚了！
“太好了！妈！”苏冉忍不住说。
“好什么好！”苏母瞪了他一眼！
毕竟她家的小茉可是差点就到鬼门关了。
“小茉啊，别怕！以后有阿姨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苏小茉看着苏母关切的眼神，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轻轻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苏母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叮嘱两人好好养伤，还削了水果给苏小茉吃。病房里的气氛变得热闹起来。
苏冉看着苏小茉安静地吃着苏母削的苹果，看着苏母对她嘘寒问暖，心里五味杂陈。
他既为张磊的惩罚而高兴，又为苏小茉的身体担忧，更为苏母对她的维护而感到一丝微妙的安心。
苏母待了一会儿，公司有事，又匆匆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苏冉看着苏小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苏小茉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好高兴的？”
“张磊被开除了啊！他受到惩罚了！”苏冉不解。
“惩罚？”苏小茉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开除？调查？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当人渣罢了。”
她顿了顿，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真正的惩罚……不是来自外界。”
苏冉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心里莫名一凛。
“那……是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苏小茉没有回答。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代价……”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总要有人付出代价的……”
苏冉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护士的话，想起她虚弱的模样，想起她说的“后果我自己承担”……
“你……”他张了张嘴，想追问。
“我累了，想睡会儿。”苏小茉打断他，放下吃了一半的苹果，躺下身，拉上被子。
苏冉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默默地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里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代价……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