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苏小茉出院了。
医生最终给出的诊断是“急性缺氧后遗症”，伴有轻微的心肌劳损和肺部功能暂时性下降。
医嘱是：静养至少一个月，避免剧烈运动、情绪激动和过度劳累。
苏冉的脚踝也打着石膏，需要休养一个月。两人成了名副其实的“病友”。
苏母不放心，坚持让苏小茉继续住在家里。
苏冉自然举双手赞成，苏小茉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反对。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上下铺房间。
只是这一次，气氛微妙地不同了。
苏冉拄着拐杖，行动不便。苏小茉虽然能走，但脸色依旧苍白，走路也慢悠悠的，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苏母成了最忙碌的人。她请了几天假，在家照顾两个“伤员”。变着花样煲汤煮粥，监督两人吃药休息，忙得团团转。但她毫无怨言，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神充满了心疼和慈爱。
“小茉，来，把这碗鸡汤喝了，补补气血。”
“你们两个！不许吵架！好好休息！”
苏母的唠叨成了家里最温暖的声音。
苏冉很听话。他每天乖乖地躺在床上或沙发上，按时吃药，让苏母帮他换药。
苏小茉则安静得多。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窗边的躺椅上，盖着薄毯，看着窗外发呆，或者捧着一本书，半天也不翻一页。
阳光洒在她银色的发丝上，泛着柔和的光泽，却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透明。
她很少说话，对苏母的关心也只是淡淡地点头或说声“谢谢”。
她的蓝眼睛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仿佛连呼吸都是一种负担。
苏冉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他想起医生的话，想起护士说的“特殊负担”，想起她低语的那句“代价”
他不敢问，他怕听到答案。
日子一天天过去。
苏冉的脚踝在石膏的固定下，疼痛逐渐减轻。他甚至可以拄着拐杖在房间里慢慢走动。
但苏小茉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明显好转。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食欲也不太好。苏母变着花样做的营养餐，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吃几口。
她总是很容易疲惫，看书看一会儿就会靠在躺椅上睡着，呼吸轻浅得让人心慌。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
苏冉拄着拐杖，挪到窗边。
苏小茉正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一本摊开的书滑落在她腿上。
苏冉轻轻拿起书，放在一旁。
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像个精致的瓷娃娃。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跳跃着金色的光斑。
真好看……苏冉心里想着。但随即，一股更深的忧虑涌上心头。她好像……又瘦了一点？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旁边的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就在这时，苏小茉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蓝眼睛里带着初醒的迷茫，看向少年苏冉。
“吵醒你了？”少年苏冉有些不好意思。
苏小茉摇摇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没……本来就睡不沉……”
她坐起身，薄毯滑落。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头疼。
“你……还好吧？”少年苏冉担忧地问，“脸色还是不太好……”
“没事，老样子。”苏小茉淡淡地说，目光落在窗外。
苏冉看着她疏离的侧影，心里有些失落。
自从出院后，她似乎又回到了那种淡淡的带着距离感的状态。不再像在医院里那样，会偶尔毒舌他，或者接受他的喂食。
“那个……”少年苏冉鼓起勇气，“你……要不要吃点水果？妈刚买的草莓，很甜。”
苏小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蓝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不用，没胃口。”
苏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默默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也看着窗外。
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过了一会儿，苏小茉忽然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苏冉的心立刻揪紧了！
“你……你咳嗽了？是不是着凉了？”他紧张地问。
“没事。”苏小茉摆摆手，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咳嗽。
但咳嗽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
她捂着嘴，又咳了几声，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苏冉连忙拄着拐杖站起来。
“不用……”苏小茉想阻止他，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袭来！
她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苏冉吓坏了！他顾不得脚伤，扔下拐杖，踉跄着扑过去！
“小茉！你怎么样？！”
他扶住苏小茉颤抖的肩膀，感觉她瘦弱的身体在剧烈地起伏！她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药……药呢？”少年苏冉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手忙脚乱地在桌子上翻找苏小茉的药瓶！
“咳咳……在……在床头……”苏小茉艰难地喘息着，指着床头柜。
苏冉连滚带爬地冲到床头柜前，抓起药瓶和水杯！
他拧开瓶盖的手都在抖！倒出两片药，又踉跄着冲回苏小茉身边！
“快！吃药！”他把药片塞进苏小茉嘴里，又递上水杯。
苏小茉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费力地咽下药片！
剧烈的咳嗽渐渐平息下来，她靠在躺椅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苏冉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蹲在她身边，声音带着哭腔，“怎么会这样……医生不是说……不是说会好吗……”
苏小茉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蓝眼睛里带着疲惫和一丝无奈。
“别……大惊小怪……老毛病了……”
“老毛病？什么老毛病？医生没说过啊！”
苏小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上眼睛。
苏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因为咳嗽而急促起伏的胸口……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脑海！
难道……这就是……代价？
他猛地想起那天在球场上，她矫健的身影；想起她后来在器材室，最后那虚弱得几乎要消失的呼吸；想起护士说的“特殊负担”……
这具娇弱的身体，不应该有那么强大的球技和武力，那些是哪里来的……
前世？
对……前世的经验……技巧……肌肉记忆……
将这些带到这一世……难道是以消耗她的生命力为代价的吗？！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苏冉的心上！他感觉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是……是因为经验和技巧……对吗？是因为……那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具身体上的肌肉记忆……才让你……变成这样的……对吗？”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苏小茉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
她没有睁眼，也没有回答。只是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沉默，就是默认。
苏冉感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抓住苏小茉有些冰凉的手，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你……你别再这样了……求求你……”
苏小茉缓缓睁开眼。蓝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疲惫和淡淡的悲悯。
“晚了……有些代价……一旦付出……就收不回来了……”
她抽回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这具身体……”她看着苏冉，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比我想象的……还要脆弱呢……”
苏冉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苍白透明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抹深沉的疲惫，听着她轻描淡写地说……
他真的……害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