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刺骨的寒风，泥泞的地面……还有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
少年感觉自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在暴风雨中被撕扯、被淹没。意识在冰冷的深渊里浮浮沉沉，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器材室。苏小茉虚弱地靠在他身上，呼吸微弱，咳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手……他惊恐地喊着她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又看到了球场上，苏小茉穿着运动服装，银发在阳光下闪耀，动作流畅地突破、投篮……而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场边，看着她被张磊恶意冲撞……他想冲过去，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小茉……小茉……”他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嘶哑破碎，像破旧的风箱。
“阿冉！阿冉！醒醒！妈妈在这里！”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层层迷雾，在他耳边响起。
是妈妈？
他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压着千斤巨石。身体像被架在火上烤，滚烫灼热！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水……水……”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温热的吸管凑到唇边，清凉的水滋润了干裂的嘴唇和灼痛的喉咙。
他贪婪地**着，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医院病房熟悉的天花板，刺眼的灯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阿冉！你醒了！你吓死妈妈了！”苏母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涌出泪水，她紧紧握住他滚烫的手，“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
他好像记起来了，那一天他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直接晕倒了！
少年转动着沉重的脑袋，目光在病房里茫然地扫视。消毒水的味道，输液架上挂着的药瓶，还有……旁边那张病床上，安静躺着的……银发身影！
苏小茉！
她还在！她没死！
巨大的庆幸瞬间冲散了高烧带来的混沌！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想去看她！
“别动！阿冉！别动！”苏母连忙按住他，“你发高烧了！39度8！脚踝也感染了！不能乱动！”
高烧？感染？少年苏冉这才感觉到身体的不适。浑身酸痛无力，头重脚轻，脚踝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带着灼烧感的剧痛！
“小茉……她……她怎么样了？”他顾不上自己的难受，急切地问，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母擦着眼泪，声音哽咽，“小茉……小茉她……医生说她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但肺部受伤很严重……心肌损伤……还在昏迷……呜呜呜……”
脱离危险了……还在昏迷……
苏冉的心稍稍放下一点，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担忧攫住！
他死死盯着旁边病床上那个安静的身影。她依旧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一动不动。
心电监护仪上微弱的曲线，是他唯一能确认她还活着的证据。
“妈……让我……看看她……”苏冉的声音带着哀求。
苏母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和焦急的眼神，叹了口气。
她小心地调整了一下病床的角度，让苏冉能更清楚地看到旁边的苏小茉。
两张病床并排摆放着，中间只隔着一臂的距离。
苏冉侧过头，贪婪地看着苏小茉安静的睡颜。她的呼吸很轻，很浅，胸口微微起伏，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小茉……”他低声呼唤。
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意识又开始模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冰与火中煎熬。一会儿冷得发抖，一会儿又热得如同置身熔炉。
在昏沉与清醒的间隙，他仿佛又看到了许多画面。
他看到苏小茉第一次出现在家门口。
他看到她在厨房煎蛋。
他看到她在球场上。
他看到她在器材室的黑暗中。
……
他看到她在病床上，咳出刺目的鲜血……
“别走……小茉……别走……”他无意识地重复着，泪水混着汗水，从滚烫的脸颊滑落。
苏母坐在两张病床中间，看着自己高烧不退还在呓语的儿子，又看看旁边昏迷不醒的“女儿”，心如刀绞。她握着儿子滚烫的手，又忍不住去摸摸苏小茉冰凉的手背，泪水无声地流淌。
“妈……妈在这……妈守着你们……哪儿也不去……”她低声泣着，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助。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嘀”声和苏冉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声。
苏母趴在苏冉的床边，疲惫地睡着了。
苏冉在高烧的混沌中挣扎。他痛苦地呻吟着，无意识地挥舞着手臂。
“冷……好冷……”他牙齿打颤，身体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他胡乱挥舞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是……她的手？
苏冉混沌的意识里，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凭着本能，死死地抓住了那只冰凉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力量！
他抓得很紧，很用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小茉……别走……”他喃喃着，滚烫的脸颊下意识地蹭着那只冰凉的手背，仿佛在汲取一丝慰藉。
病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苏小茉，那覆盖在眼睑下的长长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