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到了小区诊所。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复健器材泛着金属的冷光。他深吸一口气，竟然试图让这些没有情绪的东西，压住胸腔里那只狂蹦乱跳的小鹿。
物理治疗师是个面色严肃的中年女人，手法专业，却毫不留情。
她指导苏冉做各种拉伸和力量训练，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牵扯着他尚未痊愈的脚踝韧带。
酸涩的锐痛针扎似的蔓延开来，顺着小腿往上攀爬。
“嘶……”他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试图将全部精神聚焦在这肉体的痛楚上，好驱散脑海里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是……
银色的长发扫过肩头荡漾着优美的弧度，微敞的领口能看见纤细的锁骨，还有……那件线条柔和的浅蓝色蕾丝吊带，该死的，似乎还能想到苏小茉的……妩媚？
越是抗拒，记忆便越是嚣张。
他甚至幻想起那料子的柔软触感，以及它可能勾勒出的……怎么样的一幅少女倩影。
“啊！”脚踝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动作变形的苏冉差点栽倒！
“注意力集中！”治疗师严厉的声音劈下，“韧带恢复期最忌分心，你想以后变成习惯性扭伤吗？”
少年脸颊瞬间爆红，慌忙收敛心神，死死盯住自己的脚尖。身体的酸痛与精神的折磨，让他每一秒都如在刑架上挣扎，简直是度秒如年。
终于熬到了结束，他终于拖着灌铅般酸痛的腿回到家，已是下午。
客厅里静悄悄的……
母亲不在，只有苏小茉盘腿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耳机线盘绕在手腕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好像是在看剧。
她换下了那身睡衣，一件宽松的白T恤和浅灰运动短裤，衬得一双腿笔直而白皙。银色长发在周末里总是随意地挽在脑后，光洁的脖颈被肆意地暴露了出来。
阳光透过窗户，温柔地笼罩着房间，也笼罩着她，透出一种清爽又居家的宁静。
他的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失控，于是慌忙低头换鞋，试图掩饰慌乱。
“回来了？复健怎么样？没被医生训哭吧？”她头也没抬，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
“……还行。”他深吸一口气，把顶到嘴边的反驳咽回去，声音闷闷的。
他磨蹭到沙发边，挑了个离她最远的角落坐下，目光却不受控地悄悄瞟向她。
屏幕里似乎在放一部爱情喜剧，男女主角正在雨中忘情拥吻，背景音乐甜得发腻。
他看看屏幕里缠绵的身影，又看看身旁人安静的侧脸。她长睫低垂，唇角仿佛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跳跃的阳光如浮动的金子，在她的脸颊投下柔和的轮廓，肌肤细腻得几乎透明，像是被牛乳浸泡过的一般。
滚烫的冲动毫无预兆地轰然上涌，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
“苏小茉！”他猛地开口，声音因过度紧张而尖锐变调。
苏小茉被吓了一跳，摘下耳机，疑惑地转过头，“干嘛？一惊一乍的。”
他撞进她清澈的蓝色眼眸里，心脏狂擂，那句话终究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口！
“我……我喜欢你！”
轰！
空气刹那凝固。
苏小茉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蓝眼睛愕然瞪大，瞳孔里塞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她像被瞬间冻结，连呼吸都一同停滞。
话音落地的瞬间，巨大的恐慌和羞耻已将苏冉吞没。他脸颊脖颈红得滴血，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攥住衣角，指节用力到泛白。
完了！他疯了！他怎么会……
说出这种话……
时间被无限拉长……
他只能听到自己震耳的心跳，感受到脸颊滚烫的温度，闻到空气中属于她的那缕淡淡的甜香……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恨不得当场蒸发，或是一头撞死。
一会，苏小茉终于有了反应。
她极慢地眨了下眼，长睫如轻颤。震惊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是错愕，是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却没有被冒犯的愠怒。
她微微蹙起眉头，“……你刚才，说什么？”
苏冉浑身一颤，他死死咬着下唇，不敢抬头，更不敢重复。
“我……”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抬起头。”苏小茉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命令。
他猛地抬头，撞上她冰冷的目光。
“把你刚才的话，”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再说一遍。”
苏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他终于猛地站起身，动作牵动伤处，疼得一个趔趄！但眼下的局势却让他顾不得这些，只想立刻逃离。
“没……没什么！我胡说的！你……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音未落，他已狼狈不堪地冲回自己房间，一瘸一拐的模样让人心疼，随后便听“砰”地一声，是门被甩上的声音，还夹杂着被反锁的声响！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苏冉大口喘息，心脏仍疯狂跳动。
他脸颊滚烫，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到底做了什么？！
客厅里，苏小茉依旧僵坐着。
屏幕里，男女主角仍在雨中拥吻，甜蜜的配乐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蓝眼底情绪剧烈翻涌。
慌乱与悸动……随着她猛地合上笔记本，屏幕暗下。
寂静里，只剩她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她下意识地抬手，按在自己胸口。
那里，心跳得快得失常。
“疯了……”她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这小鬼……真是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