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苏冉的闹钟还没响，他就已经醒了。对面床铺传来轻微的翻身声，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原来苏小茉也醒了。
“早安。”苏冉轻声说。
上铺传来一声慵懒的回应，像只打盹的猫。
这是张磊事件过去两周后，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却又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苏冉的脚踝已经痊愈，但苏小茉依然每天和他一起上下学，美其名曰“监督学习”。
洗漱时，苏小茉和苏冉则对着镜子整理校服领子。
镜子里，他们的目光短暂交汇，又迅速移开。
“今天早自习考英语，你单词背完了吗？”苏小茉吐掉牙膏沫，突然问道。
苏冉动作一顿，“还、还差一点。”
她翻了个白眼，扯下一只耳机塞进他耳朵里，“最后十分钟，能记几个是几个。”
耳机里传来标准的英式发音，和苏小茉身上淡淡的牛奶香气混杂在一起，让苏冉心跳有些紊乱。
早餐桌上，苏母看着两人共用一副耳机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往他们碗里各夹了一个煎蛋。
“妈，太多了。”苏冉抗议。
“正在长身体呢，多吃点。”苏母又转向苏小茉，“小茉也是，最近复习辛苦，都瘦了。”
苏小茉乖巧点头，“谢谢阿姨。”
出门时，苏冉习惯性地背起两人的书包。苏小茉这次没再争抢，只是默默把他滑落的耳机线重新别好。
“那个，”走到半路，苏冉突然开口，“下周就要一模考试了。”
“嗯。”苏小茉头也不抬地看着单词本。
“你说...我能考上重点高中吗？”
她终于抬起头，蓝眼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亮，“现在知道紧张了？早干嘛去了。”
苏冉抿抿唇，没说话。
苏小茉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按我给你的计划复习，重点高中没问题。”
她的保证总是这样干脆利落，却莫名让人安心。
课间操时间，苏冉终于回到了队伍中。他站在苏小茉斜后方，能清楚地看到她随着广播操动作而飞扬的银发。
“专心点，”休息时，苏小茉回头瞪他，“动作都做错了。”
苏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走神。
午休的图书馆成了他们的固定据点。
苏小茉不知从哪搞来了一套重点高中的历年模拟题，每天逼着苏冉做一套。
“这道题，又错。”她用红笔在试卷上画了个大大的叉，“跟你讲了多少次，二次函数求最值要先看开口方向……”
苏冉委屈，“我看了啊...”
“看错了等于没看。”苏小茉把椅子拉近，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看仔细，我只讲最后一次。”
……
“懂了吗？”讲完，苏小茉转头问。
太近的距离让苏冉让下意识后退了些，“差、差不多了。”
“笨死了。”她嘴上嫌弃，却又把解题步骤重新写了一遍，字迹比刚才工整许多。
前排有几个同学偷偷回头看他们，窃窃私语。
苏冉感到耳根发热，苏小茉却浑然不觉，或者根本不在意。
“看什么看，”她突然抬头，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不用复习吗？”
那几个同学立刻转回头去。
苏冉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苏小茉瞪他。
“没什么，”苏冉低头掩饰笑意，“就是觉得你挺凶的。”
“嫌凶就别问我题啊。”
“那不行，”苏冉小声说，“你讲得比老师好。”
苏小茉愣了一下，耳尖微微泛红，随即用卷子轻拍他的头，“少拍马屁，做题！”
放学时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两人刚走出校门，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幸好我带伞了。”苏小茉再次掏出那把折叠伞。
这次苏冉没有犹豫，自然地接过来撑开。经过半个月的“磨合”，他们已经找到了共撑一把伞的最佳姿势。
只见苏小茉拎着两人的书包，苏冉举伞，手臂若有若无地护在她身侧。
雨比上次更大，风裹挟着雨丝斜扫进来。苏冉把伞又往苏小茉那边偏了偏。
“你肩膀湿了。”她注意到他的动作。
“没事，快到了。”
走到半路，苏小茉突然停下，“等一下。”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苏冉，“擦擦脸。”
苏冉怔怔接过，纸巾上带着她手心的温度。
“快点，”苏小茉催促，“一会儿感冒了影响复习。”
话是这么说，但苏冉注意到她的耳根又红了。
晚餐后，他们照例在书桌前并肩学习。
苏母端来水果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苏小茉在批改苏冉的物理试卷，眉头微蹙；苏冉则认真地在错题本上记录，偶尔抬头问个问题。
“休息会儿吧，”苏母放下果盘，“都学了一整天了。”
苏小茉头也不抬，“等他把这套错题整理完。”
苏母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台灯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仿佛亲密无间。
“喂，”苏小茉突然用笔戳了戳苏冉的手臂，“你以后想考哪所高中？”
苏冉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还没想好。”
“重点高中就那么几所，”苏小茉列出几个校名，“以你现在的水平，争取一下二中还是有希望的。”
“那你呢？”苏冉反问。
“我？”苏小茉挑眉，“当然是一中。”
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也是竞争最激烈的。以如今苏小茉的成绩，确实十拿九稳。
苏冉低下头，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划拉着。他和一中的录取线，还差着三四十分的距离。
“不过，”苏小茉突然话锋一转，“二中也不错，离一中就隔两条街。”
苏冉猛地抬头。
苏小茉却已经低下头继续批改试卷，语气随意：“当然，前提是你能考得上。”
那一刻，苏冉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破土而出。他握紧笔，在错题本上用力写下一行字：目标，二中。
临睡前，苏小茉扔给苏冉一个崭新的笔记本。
“这什么？”
“错题本2.0版，”她爬上床铺，“按知识点分类整理了，比你自己记的那个强多了。”
苏冉翻开本子，里面是苏小茉工整的字迹，不仅整理了错题，还标注了解题思路和易错点。
这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
“你什么时候...”
“少废话，赶紧睡，明天还要早读。”
灯熄了，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小茉，”苏冉在黑暗中轻声说，“谢谢。”
上铺安静了片刻，传来闷闷的回应：“要谢就考上重点高中。”
“我会的。”苏冉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这一次，上铺没有回应，但他听到了细微的翻身声，像是她在黑暗中轻轻笑了。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月光渐渐明亮起来，照亮了书桌上那本崭新的错题本，和苏冉唇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
中考倒计时六十七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