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叶王朝。
寻仙峰上。
陆安背着一口剑,乖巧地坐在道观前的石阶上,仰头看着道观牌匾上写着的三个血红大字——捕仙观。
练剑十年后,师父说他剑法已成后,就决定要送他入道观修行。
一路上,陆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比如道观的血气太重了,比他练剑时的血气还重;比如其他来道观求修行的弟子,怎么一个个面如土色的,好像是要赶着去死一样;再比如,道观的童子,怎么长得那么奇怪?
想到这里,陆安突然看向某处,一位模样怪异的童子,模样唇红齿白的,脸蛋上的胭脂涂的好像京剧里的丑角一样,说话也是瓮声瓮气。
此刻与它交谈的是一个羊胡子老道,那正是陆安的师傅,陆安侧耳倾听,清晰听到了二人谈话的内容。
“桀桀桀!好东西!好东西啊!好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骨头!”
道童的声音又尖又细,像一个阉了许久的小太监。
“不错吧,你去外头找找,也找不到这般失了三魂七魄失了一魄的好东西,我也不问你多要,只要这个数,成吧?”
又是一道苍老得意的声音,是陆安师傅的。
“师傅他们在说什么呢?”
陆安背后那口宝剑嗡地颤动一下。
陆安听懂了,便板着脸,自言自语着说道:“阿剑你又在胡说了,剑骨头怎么可能说的是我呢?我身上的骨头分明是人的骨头。”
宝剑声音顿时萎靡了许多,像是一个被教训了的小孩。
正待陆安准备继续听下去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一转头,那道童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陆安背后,脸上的表情凝得好像结了霜般。
身子也是单薄得很,好似风一吹便能吹走。
不对……
先前看得不真切,离得近了,陆安才发现这哪是什么道童?分明是一扎纸人!
就跟平日里百姓祭祀烧的那些个纸人一般!只不过大了好几号!
而那画上去的招子,此刻给陆安的感觉却像是纸人在瞪着他般。
这是怎么做到的?
见到如此怪异一幕,陆安不惧反而来了兴致,他伸出手来就想摸摸纸人的那对招子。
背后背着的那口剑也在轻声战栗,好似是兴奋鸣叫般。
纸人估摸着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不怕他,扎子看上去瞪得更大了。
就在陆安即将摸到纸人招子时,远处传来几声咳嗽。
“陆安,休得胡闹。”
“是!师傅!”
听到师傅吩咐,陆安恋恋不舍地抽回了手,一回头,羊胡子老道又是那副严肃正经的模样,袖口处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进去:
“今后,你便在这道观内修行吧。”
在道观修行?那师傅呢?
陆安莫名觉得伤感:“师傅是不要我了吗?”
羊胡子老道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会的都教给你了,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若是有缘,我们会再见。”
陆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想问师傅什么时候会再见,但等开口时,羊胡子老道已经顺着山路向下了。
自己的脚也被那扎纸人扒拉着,那假招子瞪得溜圆,像是怕陆安跑。
“好东西,真是个好东西啊!”
扎纸道人贪婪地抚摸着陆安的裤脚,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馐,陆安被摸得有些恼了,将裤腿扯了回去,认真地说道:
“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有名字的,我叫陆安。”
扎纸道人愣了一下,阴森森笑道:
“呵呵呵,将死之人了还在意这些,你这剑骨头倒是有趣,罢了……陆安,你且随我来。”
陆安撇嘴,跟了上去,心中生起一丝不快,只觉得这纸人好生讨厌,居然说他快要死了,他正年轻,怎么会死?
要不是看在师傅的份上,陆安非得和这纸人道童讲讲道理。
背上那口剑也嗡地蜂鸣起来,似是为主人鸣不平。
与此同时,在陆安前方领路的扎纸道人蓦地感到了心悸,回头一看,却发现一切如常。
是错觉吗?
扎纸道童疑惑地环顾四周。
为何一瞬间,它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不属于自己了?
……
“这捕仙观不大,却处处充满观主的心血,譬如这四殿八院六十四室……”
扎纸道童得意地指向附近的大小建筑,为陆安做着介绍。
陆安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注意力全被其他东西吸引走了。
捕仙观内,除了他面前的这一具扎纸道人童,还有许多样式差不多的扎纸道童,各自领着个新进观的弟子,往道观的某处走去。
蓦地,远处传来一阵吵闹。
“快逃!这个道观有问题!它们都不是人!”
一个与陆安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忽地挣脱领着他的扎纸道童,惊恐地往道观门口跑去,边跑边大叫道:
“我不要修行了!让我走!我要去找我爹娘!”
下一瞬,四周的扎纸道童纷纷投来怨毒的目光,离道观门口近的,堵住了道观,离道观门口远的,便去捉那少年。
不到片刻功夫,那少年全身都被束缚住,由一群扎纸道人像抗两脚羊般扛在肩膀上,任凭少年如何垂死挣扎也不能挣脱分毫。
随后,那位少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喊着被送入了一间紧闭着的大殿之中,当殿门紧闭的瞬间,殿堂内很快就传来了少年的惨叫,与诸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兴奋欢呼!
“那里是废仙殿,里面居住的都是你的师兄师姐,那位少年不听话,便要被送入废仙殿,由诸位师兄师姐代观主教训。”
回过神来,扎纸道童冷冷的注视着陆安,眼神中闪着恶毒的光芒。
陆安点了点头:“哦。”
扎纸道童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陆安会是这么个反应,毕竟此刻其他新晋的弟子,看到这一幕都是痛哭流涕,瑟瑟发抖。
然而眼前这一剑骨头,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实在是镇静地有些不自然了。
扎纸道童心生疑惑,试探性地补充了一句:
“说是教训,其实是死了。”
陆安点了点头:“我知道,我闻到了殿里传来的血气了。”
怕扎纸道童不明白,陆安又补充了一句:
“师傅说,修行总是会死人的。”
“呵呵呵。”
扎纸道童这才看出来,眼前的少年身上那些缺心眼的话,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心实意的。
先前的疑虑消失,扎纸道童看陆安顺眼了不少。
“你比其他仙胎省心,既然如此,你跟我来,我给你分个好住处。”
陆安不明所以,跟了上去。
不多时,俩东西来到了一室前,扎纸道童脸上依旧是那副花枝招展的戏子模样,却多了几分戏谑的神态:
“进去吧,在观主需要你之前,你便住在这里。”
陆安停在门口,不肯进去:“观主什么时候带我修行?”
“很快。”
扎纸道童似是习惯了陆安的思维逻辑,待陆安又说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后,再不像先前那般愣住了。
得到了扎纸道童的肯应,陆安这才高高兴兴、风风火火地开门进去。
一关上门,迎面便砸来一只木椅,不偏不倚,声大力沉,正好砸在了陆安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