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酒馆的招牌在风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里面人声鼎沸,酒杯碰撞声、粗野的笑声、还有吟唱人的跑调声混成一团,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喧闹。
我,一条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狗,正蹲在酒馆后巷的阴影里,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听着里面这吵死人的声音,”
我对自己嘀咕,虽然发出的只是几声轻微的呜咽,
“要是我能来个闪亮登场,大吼一声‘我是骨灰级游戏代练!’,会不会镇住全场?”
理想和现实是截然相反的。
我的两条前腿甚至还没能搭上酒馆前门,心虚的感觉就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就我现在这相当于被通缉的身份,别说闪亮登场了,能不能不被打都是个问题。
谁又会把一条狗的话当回事呢?
算了。
我耷拉着尾巴,灰溜溜地绕到后门,鼻子抽动着,希望能从垃圾桶里找出点能下嘴的东西,安慰一下我的胃。
食物的残渣并不好闻,但生存面前,面子算什么?
就在我努力用爪子扒拉着一个垃圾桶盖时,一个听起来有点耳熟的女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呀!这不是艾莉娅小姐的宠物狗吗?”
我吓了一跳,嘴里还叼着半个面包片,茫然地转过头。
月光照着这条狭窄的短巷。
薇拉修女正从主道拐进来,她那身标志性的黑白色修女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煞人,甚至阴森。
宽大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像是夜幕下安静飘过的幽灵。
但她的表情却和这身打扮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月光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异常温和的轮廓,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点点惊讶,更多的是关切。
“小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轻声说着,蹲下身,靠近柔弱的我,
“还饿着肚子翻东西吃?唉,被艾莉娅小姐抛弃了。”
她伸出干净的双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我犹豫了零点一秒,任由她把我抱了起来,搂在胸前。
嗯,有淡淡的、像是薰衣草混合了某种粉末的味道。
“哦哟,肚子都瘪瘪的了,”
她摸着我干瘪的腹部,手法轻柔,
“可怜的小东西。”
被这样抚摸确实很舒服,我忍不住眯起眼睛,喉咙里尝试着快速呼吸。
我强忍着没有启动狗语翻译器。
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眼前这顿可能的晚餐吓跑了,那可就亏大了。
我得装得像一点,一条真正的、无害的、惹人怜爱的小狗。
于是我努力睁大(自以为)水汪汪的眼睛,用一种极度依赖和感激的眼神望着她。
哦,慈爱的薇拉女士!我几乎快要忘记那位收养了我好些天、给我提供食宿的艾莉娅小姐了。
好吧,我承认,在感情上,我可能并不是那么忠诚专一的狗。我的心,呃,大概是花的。
谁照顾我,我就跟谁在一起,这很现实,对吧?
薇拉女士看到我这副(伪装出来的)乖巧模样,果然笑得更温柔了,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我的湿鼻子。
我趁机张开嘴巴,吐出舌头,努力做出喘气的经典狗狗卖萌表情——天知道这动作让我自己心里有多别扭(甚至有点恶心)。
但是,为了生存,狗的脸面可以暂时放弃。
薇拉修女很吃这一套。
她抱着我,走到酒馆后门,掏出一串钥匙,找到了其中一把,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一声,门开了。
我有点懵,薇拉修女为什么会有酒馆后门的钥匙?她和这件酒馆是什么关系?
难道她……
没等我想明白,她已经抱着我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不算大但很整洁的准备间,墙壁上挂着各种厨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和油脂的味道,比后巷好闻一万倍。
她把我放在角落的一个小木凳上,拍了拍我的脑袋:
“乖乖在这里坐着哦。”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狗眼圆睁的动作——她开始脱那身修女服!
???
我的大脑当场蒙圈。这是?
修女服之下,并非我想象中的朴素内衣或者另一套沉闷的衣服。
而是……什么都没有!
薇拉修女的身材,绝对被那身宽大的修女服彻底掩盖了!
我一度认为她只是个有点木讷、严肃的人士,完全没想到在这酒馆的后厨里,我竟能见识到如此……极具冲击力的景象。
那双腿,线条匀称得不可思议,肌肉的弧度流畅而自然,透着一股隐而不发的力量感,绝不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大腿修长,连接着紧实有力的腰肢和平坦的小腹,皮肤在准备间的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她的肩膀和胸脯圆润而挺拔,手臂线条清晰,同样蕴含着力道,却丝毫不失女性的柔美。
那一头金色的长发被规整地盘在头上,如同云起的烟雾。
我幻想着头发解开放下在光洁的肩背上的样子。
扑面而来的成熟而性感的气息让我这只小狗感到一阵眩晕。
我的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
这简直是……
“哎呀,小家伙居然偷看?”
薇拉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娇嗔道。
但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责怪,反而带着点戏谑和……自豪?
既然没有被严厉制止,我的目光就更加……呃,肆无忌惮了。
原谅我,这纯粹是出于欣赏!对美的欣赏!
薇拉女士似乎并不太在意我这条“小狗”的注视,她从容地拿起一件挂在一旁的洁白厨师服穿上,系好带子。
里面依旧是真空状态。
她换了拖鞋,踩在石地上,每一步都轻盈而稳定,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感,让我这条小狗的心脏忍不住跟着她的脚步怦怦跳。
最后,她戴上了一顶高高的、雪白的厨师帽,将金色的秀发稍稍收拢。
这身打扮混合了美食诱惑和她自身散发的强烈女性魅力,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
我敢打赌,这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食色双全”的景致了。
“好了,”
她转过身,对我嫣然一笑,
“让我好好招待你吧,饿坏了的小家伙。”
她走到一个巨大的厨台边,掀开一个长方形的不锈钢盖子,里面露出了大半槽橙褐色的油液,微微晃动,映出顶灯的光晕。
看起来是用来炸东西的。
她打开了油锅的加热开关,底部立刻传来低沉的嗡鸣,油面开始泛起细微的涟漪。
“你可要离远点哦,”
她提醒我,声音带着厨师特有的权威,
“油溅到身上会很疼的!最好就坐在那张凳子别动。”
我乖乖缩了缩爪子。嗯,不动,绝对不动。
不仅有危险,这个视角还特别好……咳咳。
我好奇地伸长脖子,期待着她会给我做什么美味佳肴。
光是想想,口水又要流下来了。
只见她用那双匀称而有力的手臂,从高高的货架上取下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硬纸盒。
这硬纸盒……好像有点眼熟?我是不是上午看见她拿走过一个类似的?
但此刻我的脑子几乎被对食物的想象完全占据,这点疑虑像水泡一样冒了一下就消失了。
她打开盒子,将里面装着的某种灰白色的粉末倒在了宽大的木质案板上。
粉末细腻,平铺开来,大约有一厘米厚,看起来像是某种特别的面粉或者调料?
接着,她从旁边的冰架里取出几个新鲜的生鸡腿,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刷上一层看起来就很美味的深色酱料,然后把这些鸡腿一个个放到那层灰白色的粉末上,来回滚动,让粉末均匀地沾满鸡腿表面。
那些灰白色的颗粒沾得到处都是,吸收了酱料的水分后,看起来变得有些膨胀,肥肥胖胖的。
如果炸出来,外皮肯定酥脆得不得了……我咽了口口水,期待值拉满。
就在这时,油锅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油面剧烈沸腾起来,滚滚热浪让空气都微微变形。
薇拉拿出一个带长柄的网孔油兜,先把两个裹满粉末的鸡腿放进去,然后熟练地将油兜沉入滚油之中。
刺啦——!
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升腾的蒸汽响起,炸物的香气瞬间爆发出来,充满了整个准备间。
太香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的狗嘴微微张开,愣住了。
只见薇拉双手合十,交叠在胸前,闭上眼睛,口中开始低声吟诵起某种奇异的、带有独特韵律的咒文。
音调古老而晦涩。
随着她的吟唱,那沉入油锅中的鸡腿周围,猛地迸发出璀璨的光芒!
金色、紫色、绿色、蓝色……好几色光芒交替闪烁,如同一个小小的魔法阵在滚油中运转,甚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无数人低声吟诵的梵音在空气中回荡,压过了油锅的沸腾声!
这……这是在给鸡腿施魔吗?!
我使劲眨了眨我的小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出幻觉了。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被放在一旁的硬纸盒。
那灰白色的粉末,在魔法光芒的映照下,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然而,炸鸡的浓郁香气还在不断往我鼻子里钻,疯狂地诱惑着我。
“好啦!”
薇拉停止吟唱,光芒也随之消散。
她捞起油兜,里面两个炸鸡腿呈现出无比诱人的金褐色,油光闪亮,汁水似乎都要从酥脆的外皮里迸出来,那颜色纯粹得堪比最上等的足金。
这极致的美味景象和刚才那特异的魔法仪式形成的反差太过强烈,让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某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黑暗教派……骨灰……”
我太过震惊,以至于下意识地启动了我那该死的狗语翻译器,结结巴巴地吐出了这几个字眼。
薇拉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向我,似乎没料到我能“说”出这个。
但她很快恢复了常态,表情甚至有点理所当然:
“啊,被你发现了?没错,是‘暗晶粉’。是我今天刚从黑暗教徒尸体上提炼出来的哦。”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路上买了个水果一样。
“死人……食物……”
我努力组织着语言,通过翻译器表达着自己的震惊和质疑,眼睛依旧瞪得圆圆的,无法从那些金灿灿的鸡腿上移开。
薇拉的脸色稍微暗了一些,似乎对我的反应有点不满。
她甚至拿起一只还在滴油的炸鸡腿,递到我的鼻子前面晃了晃:
“多么香的鸡腿啊。难道你没吃过用死人肉肥沃过的土地里种出来的蔬菜吗?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暗晶可是很珍贵的材料,能极大提升食物的美味和……嗯,营养价值。浪费才可惜。”
我对这个魔法大陆了解还是太少了!这到底是什么怪怪的风俗啊!
吃?还是不吃?会不会中毒?或者产生什么可怕的变异?
薇拉看着我这副犹豫不决、又想靠近又害怕的样子,叹了口气,把那个鸡腿丢在了我面前地板上的一个空盘子里。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像是扔出王牌:
“艾莉娅小姐也经常吃我送她的特制鸡腿呢,她可是很喜欢吃的哦。”
艾莉娅小姐也吃?!
就在这时,我那不争气的肚子再次发出了响亮的、极其丢人的“咕噜——”声,在这短暂的安静中清晰可闻。
嘴巴里的口水分泌得更加汹涌了。
或许……这真的是这里的常态?既然艾莉娅小姐都能接受,我一条狗还矫情什么?说不定味道真的……超级好?
我还在努力试图说服自己,虽然我的口水已经快要滴到爪子上了。
薇拉似乎没耐心继续劝我了,她转身又开始忙碌起来,把剩下的“暗晶粉”全部用完,接连炸好了几十个鸡腿。
整个准备间里浓郁到化不开的香气,向着上面的天窗飞去。
这香气也吸引来了一个穿着侍者服装的年轻小伙——酒保,他推开了厨房门。
“哎呀,薇拉姐姐,今天又有炸鸡腿啦?真是香死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每天不吃上这一口,感觉一整天都精神不振呦。”
他非常自然地走进来,端走了一个刚刚装好五个炸鸡腿的盘子,全程甚至没注意到角落里蹲着的、内心正在经历惊涛骇浪的我。
薇拉把所有的“骨灰”粉都用光了,炸完了所有的鸡腿,才算罢休。
期间她来回进出厨房,把一盘盘金光闪闪的炸鸡腿送到前厅。
在厨房门开关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外面酒馆里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声、口哨声,以及某种……近乎疯狂的、狼吞虎咽的吧嗒嘴声和满足的赞叹。
那些食客们,知道他们正在享用的美味是什么做的吗?
我看着厨房里其他正常的食材和摆设,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连最后一点搜查食物的欲望都没有了。
等薇拉再次闲下来,走到我面前时,我看着她平静的脸,终于鼓起勇气,用爪子碰了碰那个装着鸡腿的盘子,再次启动了翻译器:
“薇拉……吃……**……”(这翻译器关键时刻就这样,这次还是发挥一般的)
薇拉愣了一下,随即掩嘴笑了起来:
“没关系,我刚才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你要是实在没胃口,不想现在吃,我给你打个包吧,你带回去慢慢吃?”
她显然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客气或者不饿,依旧努力想向我安利这特制美食。
她甚至真的找来了那个装过“暗晶粉”的硬纸盒,把地上盘子里的那个炸鸡腿,以及另外一个特地剩下的,一起仔细包好,放了进去。
“明天还有早课,我得先回去了。”
薇拉对着前厅方向喊了一声,
“后面收拾好了哦!”
“没问题姐姐!”
酒保的声音混杂在喧闹中传回来,
“把那个‘小玩意’也带走!别丢在这儿碍事!”
这话……多么伤!他看来压根没把我当条有尊严的狗,而是某种……不值得关注的东西!
“我这晚饭看来是彻底吃不上了。”
我肚子里一阵翻腾,说不清是饥饿还是恶心,或者两者都有。
薇拉又开始脱衣服了——这次是脱掉厨师服。
她里面依然什么也没穿,换衣过程依旧流畅得让人眼花缭乱。
嗯,冷静点,我只是一条狗……但我忍不住想,要是那什么坑爹的“神明系统”发布任务让我去偷薇拉的胸衣,恐怕翻遍整个魔法城堡都找不出一件来——她根本不需要啊!
在酒馆后厨经历了这信息量充足的一晚,我突然无比怀念起艾莉娅和露娜的宿舍。
虽然露娜小姐老是紧张兮兮,艾莉娅小姐有点霸道无理,但至少在那里,睡觉和吃食都是正常且不用提心吊胆的。
过去的回忆变得格外温馨起来。
薇拉穿回了那身严实的修女服,瞬间,所有惊心动魄的诱惑都被彻底封印,变回了那个看起来从头到脚吸引力为零的虔诚修女。
她蹬上那双黑色圆头小皮鞋,拎起装着那个硬纸盒的袋子,然后弯腰抱起了我。
“走吧,我带你回魔法学院的宿舍吧,小家伙。”
她说着,打开酒馆后门,步入了城堡区深沉的夜色中。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泛着清冷的光。
我和她漫步在安静的街道上,能感受到她怀抱的温暖和透过修女服传来的稳定心跳。
我甚至有点恍惚地想,这感觉其实不赖……但另一个声音立刻在脑海里尖叫:清醒点!你这条渣狗!
而且,要是被艾莉娅小姐看到你现在这副被薇拉修女抱在怀里、还疑似享受的样子,在某些法律严苛的时代,你恐怕会被送上断狗台或者绞狗架吧!
我不敢再想下去。
而且,魔法学院那熟悉的、被神秘笼罩的轮廓已经在不远处越来越清晰。
等等,她是要直接把我抱回魔法学院?这怎么行!
要是被巡逻的卫兵看见,尤其是被布莱尔老师看见……我简直不敢想象那场面!
不能再迟疑,对潜在危险的恐惧在我大脑里瞬间爆发。
我趁薇拉修女没有抱得太紧,猛地一挣扎,从她臂弯里跳了出来,落在冰凉的石头地面上。
“哎!”薇拉惊讶地轻呼一声。
我头也不回,忍着饥饿和爪子传来的不适感,嗖地窜进了旁边的阴影里,飞快地跑远。
“艾莉娅小姐……”我的狗语翻译器突兀地蹦出了这几个字,飘散在夜风中,传向身后薇拉修女的方向。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要说啥才算礼貌的告别,满脑子只剩下逃避的念头。
我小心地靠近魔法学院离宿舍近的外墙,直到看见一队魔法学院巡逻的卫兵走过。
学院今晚的戒备似乎格外森严。
凭借小腿的灵活,我蹦跳着攀爬上学院外围一栋矮房子的外墙,三两下蹿到了屋顶。
这里视野不错,能远远望见学院宿舍楼三楼东侧的几扇窗户。
我眯起眼睛努力分辨。
艾莉娅小姐房间的窗户是暗的,没有灯光。
而旁边露娜小姐的房间,灯还亮着。
我猜,胆小的露娜小姐一个人待在宿舍,一定会很害怕吧?或许……我该回去?
就在我内心挣扎,思考着是继续流浪还是硬着头皮回去哪怕只是吃一点平常的晚餐的时候——
项圈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我的四肢,像是被针扎了个透。
我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浑身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冰冷的屋顶上,动弹不得。
艾莉娅小姐?是她启动了项圈?
“别出声。”
一个极轻微、刻意压低的声音,从我的耳朵后面了起来。
我转动眼球看向声音来源,想挣扎,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眼角中,一个盖着深黑色兜帽的高大男子身影,如同魅魔般从月色照射不到的阴影里缓缓浮现。
他手中紧握着一口短柄弯刀,刀身乌黑,毫无光泽,仿佛能吞噬掉周围所有的光线,只散发出纯粹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