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以前,打死我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和年级里的美少女一起在图书馆享受二人时光。
但现在这样的事实的的确确出现在我的眼前。
简芷墨就坐在我旁边,专心致志地刷着套卷。而我,居然还在试图用刷短视频的方式来缓解心里的紧张。
“还刷?今天作业写不完就别去吃午饭了。”
她用嫌弃的眼神瞪了我一眼,同时手上也没闲着,依旧是自动化般地写下解题过程。
这个女的简直就是一台解题机器,难怪能作为分享学习方法的超级学霸。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我和她独处两人在图书馆这件事,还得从上个星期一说起。
————
由于学校为了给我们这些即将高考的人一些压力刺激。原本不会公开的排名,被贴在教师办公室外走廊的墙壁上。
而作为优秀学生的她,到教室办公领奖状、受表扬的时候,
“碰巧”路过走廊,又“碰巧”在走廊上看到了我的排名——144名,这个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名次。
于是当天下午,在听完学校让她和其他几个尖子生来做关于学习方法的讲座之后。
我被她“恭恭敬敬”地“请求”留下,等待她收拾好所有东西后,从后台出来。
“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卷子只考这么点分?”
“…确实不会写啊。”
她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果然是猪。”
接着,她手一指,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先说好,只是因为你和我比较熟,我绝对没有第二想法。”
她深吸一口气,补充完接下的话。
“之后的每个周天,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还不等我思考,她又急促说道
“你只有三秒钟回答,yes or no?”
“yes。”
不管我去不去,还是先回应她一下要紧。
她松了一口气,指着我的手放了下来。随后又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脸一红,看向我。
“我再强调一遍,只是因为我们两个人比较熟才叫你一起去的。”
“我知道。”
“嗯…不会的题目可以问我,就这样。”
她说罢,拔腿就想走,在走到我前面四五步距离的时候,忽然转过头,说道:
“今天一起回去吧。”
话毕,我似乎看见了她在抿唇微笑。但短短一瞬,她又变回了平常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我可不说第二遍哦。”
我连忙跟上,两人并肩朝学校大门走去,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
“你是猪吗?这道题都不会。”
我从回忆中缓过神,眼前的简芷墨正一副不耐烦地看着我,她用拔盖黑笔的后端的笔盖轻轻戳了戳我的手背。
“听懂了吗?我可不说第二遍。”
这副样子让我难以开口——
因为刚刚自己完全是在发呆,根本没听进去,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但我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原来如此—”
“哦你个头…一看你就是刚刚发呆了。”
她朝我翻了个白眼,表情有些无奈。
“算了…今天心情好,再给你说一遍。”
接着,她再次拿起笔在我的草稿纸上书写做题步骤。
我一直都很好奇她这样的好学生是如何保持专注力的。
先不论她在学校里保持一整节课的专心。就从坐下来拿出套卷的那刻起,我就没看到过她再去做其他事。
她甚至连看时间这样的举动都没有,就只是全心投入到写套卷的过程中。
除了会时不时的从桌下用脚踢我,小声地催促我写作业。
换个角度想,我貌似是她无法像学校里一样专心去写套卷的魁祸首。
也许和她来图书馆确实是不太合适的选择。我想找个借口溜出去,但不知道该找什么,正好看见手机上的时间到了十一点五十多分。
“啊…这都快十二点了,我肚子饿了,先去吃饭,你继续学,不打扰。”我小声地和她说,然后从位置上站起,准备开溜。
“慢着…我也一起去。”她一把拉住我的衣服,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啊?你不再学一会儿?”
“我不想学就不学,要你管。”
她松开手,将套卷合上。
“今天你至少把学校的作业写完,别想着开溜,我可一直跟着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把包背上,准备和我一起出馆。
开溜计划只能取消,我和她并肩走出图书馆。
正午十二点的太阳很晒,图书馆的对面是一条商业街。
和她一起走了十几分钟还没决定好要吃什么,但已经有点点汗水从我的额头上流下。我实在热的受不了,而旁边的简芷墨还像个没事人,我停下脚步,准备问问她的想法。
“热死了,你到底想吃什么啊”
“不是你来挑吗?”她对我眨眨眼,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一共也没来过几次图书馆,哪知道附近有什么吃的,又不是学校附近。”
“我其实也没逛过这里,每次来图书馆都是学到下午四五点然后回家吃饭。”
“那你今天怎么提前出来了。”
“因为你说饿了啊。”
“这是什么逻辑。”
“我怕你趁午饭的借口直接回家,回家后再给我发短信说‘忘记了’下次再约。”
我被她的这番话搞得哑口无言,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于是想找个借口跳过这个话题。
“所以…到底吃什么?”
两人停下的面前正好是一家快餐店,正是午饭时间,快餐店里的客人很多,透过窗户往里看甚至都看不到空的座位。
“这家?”
“可以。”
她的语气倒没有那么冰冷,但我还是感觉不太舒服。
就当两人要进入这家快餐店后,从门内走出了一位熟人。
“嗷——发现一对周末约会的情侣。”那个人朝我们歪了歪头,脸上没有表情。
走出的那个人是我同桌,陈晓澜,她总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整个人丧丧的,彷佛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用二次元ACG里的话来说大概是“三无少女”这样的类型。
“陈晓澜,这么巧啊,还有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注意到陈晓澜和简芷墨的视线互相对上,但只是看了对视了短短一秒钟,陈晓澜就把视线转向我。
“嗯嗯,最里面还有两三个位置,再不进去就被人占了。”陈晓澜说完就走了,连背影都不想留给我们。
“你熟人?”简芷墨学着陈晓澜刚刚的样子,朝我歪了歪头。
“我同桌,你别学她了。”
“不喜欢那一款?”
“别扯到这种问题,还吃不吃饭了。”
说罢,我先走进了快餐店,她也很快就跟上。
简芷墨要了一小份土豆丝,没有要荤菜。我要了半只烤鸭和一份红烧肉以及一份青菜。
快餐店的饭是要自己打的,在我结完账时,简芷墨已经帮我打好了一大碗饭,而她只给自己盛了一个小碗,
“就吃这么点?”
“你明明知道原因。”
我的心忽然绞痛起来,又想起当时看到的日记的内容。
哪怕简芷墨现在看上去再怎么正常,但她也还是一个病人,她是一个快死的人。
“抱歉。”
“抱什么歉。”
她碰着碗,小口小口吃起饭。
“我不觉得自己很可怜,你也不要同情我。
“我没有这种意思。”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表情,脸上挂着一种勉强的笑,眉毛却紧锁着。
“哼”
或许是看不惯我脸上的表情,她冷哼一声。
“你别一副我随时都会离世的表情可以吗?”
我将紧缩的眉毛舒展开,开始大口大口吃饭。
“知道了。”
这顿饭吃的不算那么愉快。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
吃完午饭后,我和她又回到了图书馆。相比于上午,下午图书馆的人少了很多。午饭过后我们两个几乎没说过话。
她只和我说了一句。
“我还要去图书馆自习,你如果真的想回去的话。”
她顿了顿,才说完下句。
“那你就快回去吧。”
我本该觉得很开心,毕竟来图书馆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意愿,更别说还会被她催着写作业。但真当她同意我离开,心里却又说不上的酸涩感。于是在她说完,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时,我在犹豫了十秒钟后,朝她小跑过去。
在跑到她身边时,我看见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浅笑。
“白嫖一个老师,我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但我心里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想陪在她的身边,这种情感驱使我做出这样的行为。
两人原本的位置已经被人坐上了。又得重新找位置了,但我在周围晃了几圈,都没发现有空的座位,旁边的简芷墨也没闲着,她到图书馆二楼也没发现空的座位,最后回到我旁边,抿着嘴,朝我摇了摇头。
看来今天的图书馆之旅要到此结束了。
我有些可惜的地和她小声说道,
“没座位了,要不今天就到这?正好还能顺路一起回家?”
她还没回答我,我就注意到面前缓缓走来一人。
“嗷——又是恩爱的小情侣。”
是吃午饭时碰到的同桌陈晓澜,此刻她在距离我两步的位置。
“我把包拿起来刚好能空出一个座位,你们要不挤一挤?”
陈晓澜用一种平常的语气说让我们两人有些难堪的话。
“不,我就不用了,给简芷墨就好了。”
简芷墨白了我一眼,推脱道,
“我作业已经写完了,你留着位置写作业。”
“我站着写就好。“
“你是不是把我当弱势群体。”
“绝对没有。”
“——要打情骂俏请在图书馆外。”
陈晓澜一本正经地打断我们两人的争辩。
“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陈晓澜像是没听见一样,和中午见到她时一样,歪了歪头。
“其实我要回家了,只是正好看到你们。”
“那你还说这种话。”就连一直沉默的简芷墨都忍不住吐槽。
“因为你们有意思啊。”
陈晓澜说完,迈开步子往她的位置走去,我们两个跟在她的身后。她将物品收拾进包,然后拿起书包为我们空出了两个位置。
“拜拜。”我和陈晓澜小声告别,只是她临走时,用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真是普通同桌?”
“千真万确。”
“她是特意走的。”
“嗯?”
“刚刚瞥到了她写的题,她只剩下最后一题没写。”
“呃…”
“只是随口一说。”
简芷墨说完,从包里拿出她之前没看完的小说。
“你写作业吧,不会的题可以问我。”她的目光锁在书上,不再开口。
我从包里拿出没写完的理科作业和墨水用到一半的水笔。但写了几分钟就写不下去了。
不论是数学物理还是化学,每科的作业只要写完简单题,我就只会盯着剩下的题目发呆。
简芷墨说不会的题目可以问她,但看着她专心看书的样子我又不好意思打扰。
“刚刚就一直在看着我,有什么事吗?”
她放平手上的书,用她最常见的清冷目光看着我。
“呃…有题不会写。”
“就这?磨磨唧唧了半分钟吧”
“你看书那么专心嘛。”
她无奈地放下手上的书,从我正前方的桌面上抽走我手压在下面的作业。
“动力学的题,你受力分析做了没?”
“这图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该分析什么”
她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朝我伸出手,我将手上的笔递给她。
“题目太复杂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整体法和隔离法。”
她从她的包里拿出白纸,把白纸摆在作业旁边,在白纸上用几十秒内画出了和题目一样的图案。
“我只和你说一遍哦。”
她朝我耐心地讲起题目,我真觉得她是一个好老师,不单是因为学校里老师讲的没她透彻,更因为她真的很有耐心。
虽然刚刚说“只说一遍”,但如果我真的没听懂,或者觉得她讲的太快,她会停下来,重复一遍。
她脸上的表情是不耐烦的,但嘴巴上却很诚实的不停小声讲题。
她逐题给我讲解,我们很快就将学校布置的作业速通。如果是自己做,恐怕搜题都要搜好多时间。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钟。透过玻璃窗能看见毒辣的阳光照在图书馆前方的广场上。
在将我的作业辅导完后,简芷墨就又重新拿起她的书看,只不过这次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台老式mp3一个黑色的小长方块,边角磨损泛白,露出底下的银色。
她熟练的接入耳机,耳机的白色细线蜿蜒至她颈侧,指尖在书本上一页页划过,我忍不住去看她的侧脸,午后阳光勾勒着她挺拔的鼻梁,长长的睫毛时不时抖动,虽说我已经不只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但依旧觉得她很美。
她貌似是注意到了什么,然后,毫无征兆地,那双沉浸在书页的眼眸,抬了起来,同时转向了坐在她旁边我的方向,我无征兆地和她对视起来。
“看什么?”
“看美女。”
我的直接好像并没有让她害羞,她用标志性地嫌弃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地举动。
她将靠近我这一侧的耳机摘下,紧接着,将那只耳机塞入我的左耳,与此同时,她将书本拿在了两人的中间的位置。
“不准乱看。”她的语气比图书馆里的空调还冷
“遵命。”我不敢违背她,将自己的视线控制在书本上。
耳机线没有那么长,她在给我戴耳机的时候,两人的距离不经意间又贴近了不少。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其他原因,我彷佛能闻到她那件发白的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我想开口和她说这本书自己已经看过了,但又不想和她就这样分开。于是两人共用一条耳机,看着同样的书,直到闭馆。
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但走到中途。她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有些勉强地撑着自己。我扶住她,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她就这么靠在我的肩上。
“胃疼。”
“我知道。”
简芷墨双眼无神地盯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送我回家吧,我该吃药了。”
我将简芷墨送到熟悉的巷子门口,但这一次我不想就此离开。
“我先走了。”她和我道别,没有回头。
夕阳下,简芷墨拖着她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巷子深处走去。我没有犹豫,直接跟上了她,将她的书包背在身后,又顺势将她公主抱起。
她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惊慌,原本想挣扎的意图在我的强硬态度下消失。
她突然靠在我的怀里,小声抽泣。
“付以宣…我快死了。”
“芷墨…接下来往哪拐?”
我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想用问路来转移话题。
“右边。”
与此同时,我抱着她的力度更大了。就这样,我抱着她在巷子里拐了四五个弯,走到了一栋看起来很破旧的单元楼外。
单元楼的大门没有关上,她家在一楼,我抱着她走到她家门前。
“到这里就好了。”
我把她放下,将背上的书包提在手上。看着她用钥匙将大门打开后,我将书包递给她。
“谢谢你。”
我没有回应,目送她走进家门,然后瞬间把门关上。
我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刚想要离开时,却听见了门的那头传来的哭声。我靠在门板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哭声断断续续的,她好像压制了很久一般,有一种撕心裂肺嘶哑的感觉。
平常高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简芷墨,此刻就像被暴风雨打落的花一样,我不忍心就这样离开。但越听到她的哭声,自己的心就越难受。
“简芷墨…”
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想敲门的手抬起来,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可现在敲门又能和她说什么呢?安慰?同情?还是打扰她仅剩的、独自舔舐伤口的空间?
那句带着绝望的“我快死了”还在耳边回荡,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我甚至能想象她蜷缩在门后的样子,瘦削的肩膀颤抖着,把脸埋在膝盖里,任凭泪水浸湿校服裤子的布料。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沉入巷子尽头高楼的背面,我不记得自己在她家门口站了多久,只是回过神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楼道里没有灯,昏暗迅速包裹了我。她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长长的抽噎,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比起哭声,寂静更让我感到心慌,我忍不住去想她在里面怎么样了。她吃药了吗?胃疼的还厉害吗?不会晕倒了吧。
里面依旧没有一点动静,我按耐不住,最终决定叩门。
“叩,叩…”敲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门锁转动时干涩的“咔哒”声。
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门缝里露出简芷墨的脸。楼道里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她的轮廓。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脸色比平时更苍白,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死气的白。她微微喘着气,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按在小腹的位置。
“怎么还没走…”
她的声音沙哑得很,且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躲闪着,似乎不想让我看到她这样狼狈。
“你哭得很厉害。”
“…没事。老毛病了,吃了药就好。”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再次向我道谢。
“谢谢你送我回来。”
“你还好吗?”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她说完,不等我再开口,就准备关门。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我看到她微微蹙着眉,似乎又一阵疼痛袭来。
我连忙用手撑住门板,
“有需要随时可以手机联系我。”
她的目光落在我撑住门的手上,又飞快地移开。
“我知道了…松手吧。”
我慢慢松开手。门在我面前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决地关上了。
最后,我转过身,拖着步子离开了这个单元楼,走出这条小巷,在我面前的是万家灯火。
“我快死了。”
脑子里依旧是懵懵的,简芷墨一直表现得都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意识到——
简芷墨是一个病人,她快死了。
半年。这个约定目前还只过去三个星期,就已经压着我喘不过气来。面对巷子外的车水马龙,我抱膝蹲下,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砰砰心跳。
*********
门关上那瞬间,全身力气彻底被抽干,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连哭都只能捂着嘴,生怕声音太大把那个笨蛋又招回来。真没用啊,简芷墨,我对自己说道。
【十二月二十二号阴】
【回家后,我又吐了两次】
【若没有那段插曲,今天本该是美好的一天】
【他为什么没走,就这么在门口站了快一个小时】
【付以宣,你这个傻瓜】
我红眼睛,将最后那一段骂他的话划去。不想写了。手还在抖。止痛片的副作用上来了,我感觉到头晕。
付以宣那个笨蛋…居然还在门外。他听见了。全都听见了。听见了我的哭声,
“我快死了。”那句话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像在乞怜。真恶心,我厌恶那样软弱的自己,像在博取他的同情一样。说完我就后悔了,像是把自己的伤疤扒给他看一样。
可当时…太疼了,也太累了。靠着他怀里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阵阵暖意,我想让他抱紧一点,多感受一点,只是那暖意稍瞬即逝,我还没能够感受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他敲门时,我正对着垃圾桶干呕,胆汁的苦味呛得眼泪又下来了。我不想开门,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鬼样子。可那敲门声持续不断,我能想象的到门外的付以宣固执的样子。
头晕得厉害,我想就这样睡到第二天。但此时门外却又响起了敲门声。
他又回来了吗?我不敢想,将眼泪用纸巾擦干,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垃圾桶里的呕吐物混杂着暗红,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调整了一下表情,我从椅子上起身去开门。
来的人不是付以宣,但我反而有一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芷墨啊,我联系不上你妈妈,你看这个月房租…”
房东王姨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催促,我深吸一口气,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我试图想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点,可哭久后的嗓子沙哑得很。
“您稍等,我妈最近工作可能太忙了,房租我来付给您,用现金可以吗?”
王姨低头看着手机,直到听到我这句话她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我几乎是踉跄地走向卧室的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薄薄的钞票,妈妈留下的“巨款”仅剩余的部分。我飞快地数清该付的房租,然后回到玄关口递给王姨。
王姨接过钱,手指捻了捻,脸上依然没什么笑意。
“这都拖了小半月了,芷墨。不是王姨不通情理,你看这水电煤,哪样不要钱?你妈这一走就没个音讯…”
她絮絮叨叨,目光却越过我,似乎想探究屋内的情形。一阵剧烈的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我眼前发黑,慌忙扶住旁边的门框才没摔倒。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王姨吓了一跳,声音拔高了些。
“没…没事,”
我强撑着站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痛感强迫自己清醒,
“有点…有点感冒。王姨您放心,下个月房租我一定按时交。”
王姨用担心地眼神看着我,最终叹了口气:
“唉…你这孩子,一个人住也不容易。身体要紧,赶紧去看医生!钱…钱的事再说吧”
“谢谢王姨…我知道的。”
我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王姨又看了我一眼,摇摇头,终于转身走了。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渐渐远去。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我背靠着门板,身体顺着门板滑坐下去,刚才强撑的那口气彻底泄了。
“付以宣…你这个傻瓜…”我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日记里的话。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付以宣发来的短信。
【简芷墨,你怎么样了?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你可以依靠我。】
透过手机屏幕,我好像看见了他在手机那头着急的样子。
我可以依靠他吗?我应该依靠他吗?他能帮我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子里不断浮现。我又回想起了王姨来收房租的画面。
剩下的钱不足以支撑自己租完这最后半年,顶多支撑到下一个月,而在下一个月,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觉得自己好自私…但是是付以宣先说我可以依靠他的。
我从地上爬起,回到卧室,拿出夹杂在日记本后面的愿望清单,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在上面补充上了一条。
【在朋友家住一晚】
我真的好自私,居然想用愿望的形式来道德绑架他。但我真的好害怕,我害怕自己最后只能死在大街上,没有一个家。
先从一晚开始吧…我想让他逐渐习惯和我在一起的生活,我想在最后的时光多多体验他能带给我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