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佐藤浩一。
十七岁。高中生。
如果非要在我那贫瘠得像被台风扫过的便利店货架一样的人生里找点标签,大概就是:
「存在感稀薄」。
「运动神经残念」。
「沟通能力约等于社恐晚期」。
以及,最核心的那个——「容易成为被发泄目标的不幸体质」。
家庭?啊,那个啊。
父母?在记忆的角落里,他们的脸比过期牛奶瓶上的标签还要模糊。据说是在我小学时就因为一场……嗯,大概是交通事故?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像被橡皮擦擦掉一样,消失了。留给我的,是一笔刚好够我活到高中毕业、前提是顿顿吃便利店打折饭团的存款,和一个在老旧公寓楼里、采光差到连仙人掌都会抑郁的一居室。
现状?
学校——背景板。教室的空气里漂浮着青春、汗水、恋爱的酸臭味,而我,是角落里那颗吸满了灰尘的静音键。偶尔被老师点名,声音会小得像蚊子临终前的忏悔。
朋友?零。倒不如说,能把我当空气而不是沙包的人,都算得上友善了。
爱好?沉浸在异世界轻小说和RPG游戏里。那里有龙傲天的主角,有倒贴的后宫,有挥挥手就能拯救世界的力量。很蠢,对吧?但那是唯一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这滩烂泥般现实的廉价麻醉剂。偶尔,看着主角在游戏里大杀四方,我也会中二地对着空气挥两下拳头,想象自己握着传说之剑……然后被自己蠢得脸颊发烫。
今天,也只是这灰色日常里毫无波澜的一天……本该如此。
放学铃声像是解脱的号角,又像是催命的符咒。我习惯性地拖到最后,等走廊里喧闹的人潮散尽,才像幽灵一样飘出教室。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个嘲弄的笑脸。
抄近路回家,是一条堆满垃圾桶、散发着可疑馊味的小巷。这是我每天的必经之路,也是不幸的……高发区。
脚步声。不止一个。轻佻,带着黏腻恶意的笑声。
心脏猛地一沉,像被浸入冰水。胃袋瞬间缩成一团冰冷的石头。又来了。
想转身,腿却像灌了铅。想跑,肺叶却像破风箱一样抽不紧气。恐惧像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喉咙和四肢。
“哟,这不是我们的‘透明人’佐藤君吗?” 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声音。是那个总在体育仓库附近晃荡的黄毛混混头子,山本。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跟班,像嗅到腐肉的鬣狗。
“今天怎么没像老鼠一样钻地缝啊?嗯?” 山本笑嘻嘻地凑近,劣质香烟的味道混合着口臭喷在我脸上。我下意识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布满涂鸦的墙壁上。无处可逃。
“我……钱……”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摸索着干瘪的钱包,“只有这些……”
“哈?谁稀罕你那几个钢镚儿?” 山本一把打掉我手里的钱包,硬币叮叮当当滚进脏水里。“老子今天不爽,看你这个怂样更不爽!”
第一个拳头砸在胃上。
剧痛。空气被瞬间抽空。视野发黑,喉咙涌上一股铁锈味。我像只被煮熟的虾米蜷缩下去,膝盖重重磕在粗糙的地面。
“废物!” 另一个混混的皮鞋踹在侧腰。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连叫都不会叫吗?真他妈无趣!” 山本的嘲笑声像是隔着水面传来,模糊又刺耳。
拳头。鞋尖。落在肋骨,肩膀,后背。每一次撞击都带来一阵钝痛和灼热。世界在旋转、破碎。垃圾桶被撞翻,散发着恶臭的液体溅了我一身。脸颊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能闻到泥土、垃圾和……自己嘴里渗出的血腥味混合的恶心气味。
为什么……又是我?
我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我太弱了吗?
因为不敢反抗?因为连哭喊都发不出声音?
小说里……不是这样的……主角都会爆种……都会觉醒……为什么……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在剧痛和眩晕的风暴中飘摇。视野里只剩下晃动的、扭曲的、狞笑着的人影,和巷子尽头那抹残阳投下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暗红光线。
绝望像冰冷的水,从头顶灌下,淹没口鼻,沉入深渊。果然……像我这样的渣滓,连当个背景板都嫌碍眼吧……就这样消失掉……也许……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泥沼时——
脚下冰冷潮湿的地面,突然变得滚烫。
不是错觉。
一种异样的、灼烧般的痛感从脚底瞬间窜上脊椎!仿佛踩在了烧红的烙铁上!
“呜……?!” 我痛苦地蜷缩,喉咙里挤出不成声的呜咽。
紧接着——
光。
不是夕阳那种垂死的暗红。
是纯粹的、蛮横的、吞噬一切的白光。
毫无征兆地,以我蜷缩的身体为中心,一个巨大、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几何图案——由无数流淌着光芒的线条和符文构成——瞬间在地面展开!它像活物般旋转、扩张,将肮脏的地面、翻倒的垃圾桶、甚至山本他们惊愕扭曲的脸,都染上了一层冰冷、非人的惨白光泽!
“什……什么鬼东西?!” 山本的怪叫被淹没在一种奇异的、仿佛无数人低语又像金属摩擦的嗡鸣声中。
“难道是我的隐藏的能力要觉醒了吗,来的太迟了,不过,刚刚好”
嘴角微微咧起,几丝白光的炽热混着血液的腥涩浸入舌根。
光在奔流。空气在尖叫。
那光芒太过刺眼,灼烧着我的视网膜,穿透了紧闭的眼睑。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抓住,从每一个细胞层面被撕扯、拉伸、分解……剧痛超越了拳脚相加的范畴,那是灵魂被强行剥离肉体的恐怖!
“不……要……” 最后的意识碎片里,只有无边的恐惧和对这荒谬命运的茫然。连痛苦都变得模糊,只剩下那无孔不入、冰冷又灼热的……白光。
视野被彻底漂白。
意识被粗暴地扯断。
巷角、拳头、垃圾的腐臭、混混的狞笑、还有我这十七年积累下来的、微不足道的痛苦和绝望……一切的一切,都被那过于廉价、过于刺眼的白光,彻底吞噬。
然后,是绝对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