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方形的屋子，整个房间最大的家具是一张占据了六分之一面积的床，墙壁上糊着廉价的花纸，有些地方已经斑斑点点地有了霉迹，有的地方还大片大片地剥落下来，露出里面黄色的粉墙。
然而整个房间中最为吸引人注意的还是床边翻倒的立式衣帽架和它下面蔓延开来的大片干涸血迹。
“水果刀刺入颈动脉导致的失血过多而死。”华生一边走近那片血迹，一边轻声呢喃，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一直走到血迹边缘的人形轮廓旁，华生才停下脚步。
艾琳双手抚上脖颈，那天晚上让人无法呼吸的剧痛再次翻涌上来。
脖子上的刀，瘦长的黑影，从床上摔倒在地时碰翻的衣帽架，以及在生命的最后，含混不清地腐烂在口中的呻吟声，这些就是那天晚上艾琳全部的记忆。
华生继续道：“这里的墙体很薄，但案发当晚周围的邻居却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结合艾伦的尸体上没有其它伤痕来看，应当没有发生打斗，同时死者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丧失了大声呼救的能力。”
究竟是因为剧痛而发不出声音，还是因为没有亲人和朋友导致不知道叫谁的名字求救呢？
听见别人当面谈论自己尸体带来的奇怪体验让艾琳思绪有些发散。
摇摇头清除这些想法后，艾琳向已经停下解说陷入沉思的华生问道：“从尸体上还能看出什么信息么？”
现在的情报太少了，艾琳只能求助于这位检查过自己尸体的验尸官。
“不规律饮食造成的身材瘦弱”华生瞥了一眼艾琳，“长期熬夜带来的头发脱落，疏于运动导致的肌肉量低……”
“停停停。”艾琳赶紧打断了华生，“我是说和案件相关的重要信息。”
没想到自己的尸体这么不健康，艾琳被说得有些流汗了。
华生却反问道：“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信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死者家钥匙的所在呢？”
“咳，这是根据地上木板的摩擦痕迹推理出来的。”
我作为一个侦探，会推理很合理吧。
华生深知追究艾琳也没用，只能没好气地道：“除了平时没有饮酒习惯的死者血液中酒精含量高到不正常之外就没什么特别可疑的点了，缺乏可靠的谋杀证据也是这起案件会被定性为意外死亡的原因之一。”
没错，就是这个！
艾琳可以确定自己那天晚上没有喝酒，这绝对是证明自己是被谋杀的线索之一！
艾琳试探性地问道：“既然血液中的酒精浓度不正常，那么有没有可能这是真正的凶手为了伪装成意外而做的呢？比如说在死后注射酒精？”
“不可能是死后注射。”华生当即否定了这一说法，“艾伦的尸体上没有注射痕迹，并且死后心脏停止，血液也不再流动，注射进去的酒精只会停留在注射区域附近而难以扩散。”
说到这里，华生也有些疑惑：“只能解释成是艾伦在生前被人强行灌了大量酒精，或许是凶手为了让他陷入昏睡失去行动能力而做的？”
说完，华生又摇了摇头，似乎连自己都不太认可这个解释。
“总之虽然原因不明，但酒精应该是生前摄入的。”
违和感驱使着艾琳继续发问：“那胃里面呢？如果是生前饮酒的话，胃部应该有酒精残留吧？”
“不清楚，在家属没有给出解剖同意书的情况下，警方不会允许我解剖艾伦的尸体，只做了一些简单的尸表检验就匆匆下葬了。”
“可是艾伦根本就没有家属啊？”
“因此解剖是默认反对的，警方不会冒着被圣公会追究的风险授权。”
艾琳无语，自己复活之后身上确实没有发现缝合线。
原来不是跟着没有伤口光洁如新的身体一起刷新掉了啊。
本以为解剖过自己的华生，看来也只是一个只看到外表而不了解内在的人。
圣公会还是发力了。
差点忘了这个世界在几十年前解剖尸体还被认为是亵渎，即使经过医学界人士的大力争取，相关行为依然限制重重。
自己没有喝酒的事实，和华生检测出血液中含有酒精的矛盾，这当中必然隐藏着某种线索……
“用你的神秘术再检测一下试试？”略作思索后，艾琳指着地上干涸的血液，“如果酒精是生前摄入，那么这些死前留下的血液里应该也是含有酒精的。”
艾琳接着道：“你既没有进过案发现场，也没有进行过解剖，那么做鉴定用的血液应该是别人直接给你的对吧？”
“你怀疑送检的血液样本有问题？这不可能，那是格雷格森探长亲自送过来的。”
“原来新兴的法医学不是用证据来说话的吗？”
“哼。”被艾琳呛了一下后，华生也不再多说，低下身子俯在暗红的血迹边。
“出去等着。”虽然已经被对方推断出自己是神秘学家，但华生仍然不愿意让可疑人员艾琳知道自己神秘术的具体效果。
“……”当然艾琳已经知道了。
【手术刀：对生物或生物组织使用，将不属于施术对象组成成分的物质作为异物分离。】
不仅知道，甚至还能够使用限定目标为人类的劣化版本。
不过为了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艾琳还是乖乖退出了房间。
虽然自己也能够使用类似神秘术，不过还是暂且把里面交给华生助手小姐吧。
没等多久，虚掩着门的艾琳就听到了房间里华生惊疑的声音。
“怎么样怎么样？果然不含有酒精吧？”艾琳再次进入房间并顺手带上房门。
蹲在血迹旁的背影却没有回答。
艾琳来到华生身边，正要开口，视线余光中看到景象就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原本干涸在地上的暗红血迹被分离开一小片，显露出老旧的地板，和上面似乎还没有拼写完的血字。
字迹歪歪扭扭，似乎是用某种手指粗的细长物体沾着血液写下，接着又被新的血迹覆盖在了下面。
“瑞秋。”
艾琳呆呆地念了出来。
“是复仇的意思，普鲁士那边的语言”华生看向艾琳，“这绝对是一场谋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