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伊诺温（啧，还是好不习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和满肚子沉甸甸的黑麦砖块残骸，站在了哨所的院子里，艾莉诺已经等在那里许久了。
“伊诺温，根据马修审问官的指令，从今日起，在完成每日例行汇报后，你可以获得有限度的活动许可，仅限于哨所及附近的白石街区域。我将全程陪同观察记录。”
“有限度活动？还得汇报？这跟监狱放风有啥区别……算了，总比关禁闭强。话说，能先整点像样的早饭吗？昨天那块砖头……啊不是，面包，还在我胃里进行地质沉积呢！”
“哨所食堂供应标准早餐的时间已过，你可以期待午餐。标准午餐包含：黑麦面包，脱水豆汤，以及一份根据当日配给决定的根茎类蔬菜。”
“……我能申请提前进入午餐期待环节吗？或者你们这儿有外卖吗？跑腿费我出！用我未来十年的桃花运支付也行啊！”
“外卖？跑腿费？食物分配需严格按照计划与地点进行，不存在随意‘运送’的服务。此乃维持社会效率与避免浪费的基础。”
“效率……我快要被你们的效率饿死了……这难道不算另一种浪费吗？浪费我这个宝贵的观察样本！”
接下来的例行汇报简直是精神折磨。艾莉诺问了一堆“昨晚睡眠质量如何？”、“有无异常想法？”（“我想吃火锅想到发疯算不算？”）等等，随后一丝不苟地记录。
终于，汇报结束。艾莉诺将一枚刻着齿轮和尺规图案的铜制徽章递给我：“这是你的临时身份标识，活动期间必须佩戴，丢失将受到重罚。”
我接过徽章，别在自己那件已经一周没换洗的校服上，感觉自己像被贴上了“处理品”的标签。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哨所大门，瑟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后面几米远的地方，抱着她那个小本本，一副没睡醒但又被迫营业的样子，就像被召唤出来的幽灵系宝可梦。艾莉诺也没阻止，看来是马修审问官也默许了这位“研究员”的跟踪行为。
哨所所在的这个小镇，名叫艾斯塔特。一走上街，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街道笔直，房屋是清一色的白石头砌成，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几乎见不到其他色彩。门窗对称得像是直接复制粘贴出来的，甚至连路边的树，都经过精心修剪，保持着近乎相同的间距和形状，活脱脱一个大型强迫症患者疗养院。
路上行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脸上没什么表情，穿着也多是低调且款式统一，完美融入了这片性冷淡风格的背景。
“我说……你们这儿的建筑师和城市规划师，是不是除了尺规和正方形就不会用别的工具了？这地方看着跟游戏里没加载完贴图的测试场景似的，也太无趣了吧！住久了会不会得抑郁症啊……”
艾莉诺认真回答，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自豪：“对称与规整是‘至高理性’美学的外在体现。它能减少不必要的视觉混乱，提升思维效率，避免因无序而产生的偏差。艾斯塔特城是塞阿卡伦王国的典范城镇之一。”
“思维效率没看出来，视觉疲劳倒是真的……而且这真的不会把人变得死脑筋吗？”我偷偷看了一眼艾莉诺，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一个稍微热闹点的小广场，也是本地的集市。摊位倒是不少，但划分得那叫一个规整，商贩们也都待在各自划定的区域内，几乎没有吆喝声，交易过程沉默高效得像是地下党接头。
“哦？有点意思了。”我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过去一点，主要是鼻子闻到了食物的味道——虽然依旧是烤面包和某种奶油炖煮物的混合气味，但至少像是给人吃的东西了！
我凑到一个卖面包的摊位前，眼睛放光地看着那些看起来还算松软的白面包和饼干，肚子很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
“老板，这个怎么卖？”我指着一篮小圆饼干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难民。
摊主是个面无表情的大婶，她指了指旁边立着的一个小木牌，上面用一种复杂的符号写着价格。
我：“……一篮饼干，售价2库珀。”
真是奇了怪了，异世界的字明明看不懂，却在脑海里自动翻译成了中文？
“艾莉诺，2库珀是啥？”
“在圣理教会核心区，货币体系基于十二进制。1伽勒=12 弗利西尔=144 库珀。更小的单位还有布拉兹、肯辛和费尔，主要用于小额找零或特定税赋。”
我听得头晕眼花：“十二进制？这数学不好是不是都不配在你们这儿买东西啊？就不能简单点吗？比如十进制？手指头不够用啊大姐！”
“十进制缺乏逻辑美感，且不符合当下金属市场价值。现行货币体系经过精密计算，是最优解。”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这鬼地方连钱都跟我过不去！
“那……1个库珀大概能买啥？”
“1库珀可购买约1升普通麦酒，或支付公共水井单次取水费用。”
我看了看那个篮子里仅有的10块左右的小圆饼干，又看了看艾莉诺：“这饼是掺了金粉吗？这么贵！2库珀就买这么点？抢钱啊！你们这儿物价局不管管吗？”
摊主大婶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早已见惯了这种来自穷鬼的抱怨。
“白面包与精细面粉制作的点心本就比黑麦主食昂贵。此价格符合《食品定价指导》。”
我败下阵来，悻悻地离开面包摊。艾莉诺显然不会给我钱，我只能过过眼瘾，感受一下什么叫“世界的参差”。
我又逛了几个摊位，发现这里卖的东西大多实用但单调：陶器、粗布、简单的铁器……看起来生产力水平相当低下。每个摊位都明码标价，但用的货币单位五花八门，有时是库珀，有时是布拉兹，还有用肯辛和费尔标价的，看得我头皮发麻，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
“这哪里是集市，这简直是小学数学应用题大型实景考试现场！”我痛苦地抱头，“我这辈子没想到小时候数学老师的话是正确的！学好数学，走遍异世界都不怕……我想念扫码支付！我想念人民币！”
瑟茜不知何时凑到了一个卖矿石的摊位前，拿起一块紫色的石头仔细看着，然后又看了看价格。
“啧，溢价了，不符合研究经费性价比。”
然后她就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把石头一丢，拍拍屁股走人，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摊主。
大妹子，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我感觉自己在逛一个极其无聊的博物馆，而且还是被保安和行为古怪的研究员双重监视的那种。
就在我快被集市上的价格逼疯时，我的目光被广场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摊贩吸引。那摊主是个老头，卖的东西很杂，看起来并不像其他摊位那么“标准”，反而有点……乱？
我下意识地想走过去看看，却被艾莉诺伸手拦住了。
“那个摊位未在今日核准摆卖名单内，且其商品摆放不符合《集市摊位陈设规范》第5条，不建议前往。”
“……我就看一眼！说不定有啥好东西呢？”
“规则就是规则。”
“我就看看那闪亮亮的是个啥！万一是隐藏任务道具呢？”
“潜在风险不可控。任何未经报备的物品都可能存在哲学污染风险。”艾莉诺油盐不进。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那个摊主老头似乎注意到了我们，眼神一动，然后飞快地低下头，用一块布盖住了那个反光的东西。
瑟茜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微小骚动，眼里闪过一丝兴趣，在小本子上记了点什么。
最终，我还是没能拗过艾莉诺，被强行带离了集市。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对着天空仰天长啸：
“这鬼地方——连逛街的自由都没有！逻辑逻辑，除了逻辑你们还有点别的吗？我想吃火锅！我想喝奶茶！我想玩手机（已被没收研究）！我想回家啊啊啊！我要给差评！零分！”
我的哀嚎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观察对象出现强烈情绪波动，表现为无意义呐喊与不切实际的物质需求。疑似因环境适应不良所致。噪音干扰显著。但其诉求中提到的‘火锅’、‘奶茶’、‘手机’等未知物质，值得纳入后续研究列表。优先级待定。备注：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但……好吵。”
啊——！跟这两个家伙完全无法沟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