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过窗纸,在浮尘中投下几道光柱。
夏鹤龄站在院中那口半满的水缸前,凝视着水中的倒影。
最大的变化在于气质。过去的他,眉宇间总是笼罩着一层因长久压抑而形成的阴郁。此刻,他的双眸却如寒星坠入深潭,清澈而深邃,倒映着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坚定。当他凝神时,自有一股冷冽的气质从内而外散发出来,冲淡了那份因五官柔和而带来的秀气。
他抬起手,缓缓握拳。一股清凉的灵力在经脉中流淌,细微,却坚韧不拔,与他自身的阴寒本源完美契合。这股力量,完全属于他自己。
这是一种挣脱了无形枷锁、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再次将心神沉入丹田的命宫星海。那颗“太阴炼形”主星稳定地散发着清辉,如同一座灯塔,照亮了周围一小片黑暗的星域。离“太阴炼形”最近的一颗辅星,名为“易筋”。根据星盘传入脑海的信息,点亮此星,可以软化筋骨,极大地增强身体的柔韧性。而在其不远处,还有“伐髓”、“冰肌”、“玉骨”等辅星,共同构成了一个围绕着身体改造的基础星群。
“原来如此……”夏鹤龄心中了然,“‘太阴炼形’只是一个根基,点亮这些辅星,才能让这个根基不断稳固、强大。”
他尝试着调动体内新生的灵力去冲击那颗“易筋”辅星,然而那点微末的灵力一靠近“易筋”星,便如泥牛入海,没能激起半点涟漪。
修为,还是太弱了。
夏鹤龄收回心神,开始尝试吐纳。他很快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难题。
夏家府邸坐落地火灵脉之上,空气中充斥着狂暴的火属灵气。他就像一株喜阴的植物,却被种在了沙漠的中央。修炼半个时辰,吸纳的太阴灵气,甚至不如体内本源自行运转产生的多。
没有外物补给,单靠吐纳,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点亮第二颗星辰。
“咚、咚、咚。”
就在他思索之际,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响起。
“夏鹤龄!开门!”门外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嗓音,是下人张三。
夏鹤龄眉头微皱。过去,这张三送饭从来都是将食盒往门口一扔便走,何曾像今日这般主动敲门?
他压下心中的烦躁,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张三提着一个食盒,正不耐烦地站在门口。看到夏鹤龄,他先是一愣,感觉眼前的“废物少爷”,似乎有了些许不同,但依旧是那副倨傲的神态,将食盒粗鲁地塞到夏鹤龄怀里,转身便要走。
“站住。”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张三脚步一顿,讶异地回头。
夏鹤龄打开食盒,里面只有两个干硬的馒头,和一碟蔫坏的咸菜。
换做以前,他只会默默忍受。但今天,他不想忍了。
“按家规,嫡系子弟份例,三两灵米,一斤凶兽肉。”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张三,淡淡地陈述着。
张三很快便将那丝心悸压下,嗤笑一声:“一个废物也配谈份例?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这么说,是你和管事克扣了我的份例?”
“是又怎么样?”张三有恃无恐地挺了挺胸膛,“你敢去告我吗?你看家主和长老们,是信你,还是信我们!”
夏鹤齢缓缓将食盒放在地上,向前踏出一步。
“你想干什么?”张三见他走来,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不屑。他伸出手,便要将夏鹤龄推开。
就在他手掌将要触碰到夏鹤龄肩膀的一刹那,夏鹤龄动了。
他的动作不大,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只是一道身影如鬼魅般贴近,一只冰冷的手,后发先至地扣住了张三推来的手腕。
那只手看起来不大,力量却如同铁钳。
“你……”张三心中大骇,刚想挣扎,一股钻心的剧痛便从手腕处传来。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张三抱着自己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的手腕,疼得满地打滚,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在他眼中懦弱可欺的废物,竟然敢对他动手!
夏鹤龄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那一声清脆的骨裂,和他手中传来的、骨骼在自己力量下崩碎的陌生触感,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恍惚。力量,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他看着地上哀嚎的张三,压抑了十年的郁气与委屈,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喷涌了出来,冲击着他尚还稚嫩的心神。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份混杂着快意与陌生的万千思绪,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明日,把我应得的份例送来。全部。”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蜷缩的身影,转身回屋,重重地关上了房门,仿佛要将过去十五年的懦弱与忍耐,一同关在门外。
门外,惨嚎声还在继续。夏鹤龄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他的胸膛。那不是平静,而是一种混杂着快意、后怕与决然的剧烈激荡。他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那只刚刚捏碎了他人骨头的手,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脉搏的鼓动声仿佛就在耳边,一声声,清晰而有力。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新的他,将从这片烈阳的阴影中,一步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