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鹤龄那句冰冷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围观者的头上,让他们从震惊中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整个院落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王福粗重的喘息声和他手下家丁们畏惧的眼神。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阴寒灵力带来的刺骨凉意,让每个人都感到脖颈后方凉飕飕的,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王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惊恐,又是怨毒。他堂堂炼气二层的管事,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平日里在下人圈子里说一不二,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一个他眼中的废物一招废了半只手!这让他以后还如何在府中立威?
他想放几句狠话,但一接触到夏鹤龄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再感受到手臂上那股不断侵蚀自己灵力的阴寒之气,所有狠话都卡在了喉咙里。那股寒气就像活物一样,顺着经脉往上钻,所过之处,灵力凝滞,血脉不畅,仿佛整条手臂都要被冻成冰雕。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那根看似普通的木棍,下一刻就会点在自己的喉咙上。
“你……你给我等着!”
最终,王福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色厉内荏的话。他捂着自己受伤的手,不敢再有片刻停留,在家丁们的簇拥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随着王福的离去,围观的人群也“轰”的一声炸开了锅,随即又像是躲避瘟疫一般,纷纷作鸟兽散。只是他们离去时投向夏鹤龄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鄙夷和怜悯,而是深深的敬畏与恐惧。他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天呐,他不是不能修炼吗?”“那一棍好吓人,王管事竟然挡不住!”“看来我们以前都看走眼了,这位少爷……不简单啊。”
夏鹤龄没有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当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人时,他那因强行调动全部灵力而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一股强烈的虚弱感涌了上来。他拄着木棍,才勉强稳住身形,眼前甚至有些发黑,耳边也嗡嗡作响。
刚才那一棍,看似轻描写意,却已经抽空了他体内九成以上的灵力。那股太阴灵力虽然霸道,但以他炼气一层的修为,终究是底蕴太浅。灵力透支的感觉,比单纯的身体疲劳要难受百倍,仿佛连骨髓都被抽空了,一种空洞的虚弱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屋中,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坐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他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经脉,心中并无半分后怕,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知道,今日的侥幸,源于一种本质上的“不同”。王福所代表的,是夏家那套僵硬、霸道、却早已为人熟知的纯阳体系;而他,则是体系之外的一个异数。真正的威胁,从来不是王福这般角色,而是缔造并维护这个体系的人。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夏鹤龄一夜未眠,都在打坐恢复灵力。当他睁开眼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来人似乎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扰到屋里的“煞神”。
来人没有敲门,只是将一个半满的麻袋和食盒轻轻放在门口,便仓皇离去,仿佛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
夏鹤龄走出门,看着地上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波澜。
麻袋里是灵米,食盒里是凶兽肉。王福显然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彻底撕破脸皮。
他弯下腰,抓起一把灵米。米粒入手温润,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食物的温度。他记得,在很小的时候,父亲还对他抱有希望时,他的饭食便是如此。只是那份记忆,早已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他将东西搬进屋里,一个人,仔细地清洗着那口许久未用的小锅。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世间只剩下手中这口锅。锅底的铁锈与陈年的灰尘在清水中散开,米粒在釜中沉浮,在这间寂静了太久的屋舍里,这些细微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生火,煮饭。很快,一股带着灵气的饭香便弥漫开来,驱散了屋里常年不散的霉味,也为这片死寂的空间,添上了一丝生气。
他将煮好的饭菜盛入碗中,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碗中升腾起的热气,带着食物的香,拂过他的脸庞。他没有立刻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碗是粗瓷的,饭是温热的,他是存在的。他夹起一块兽肉,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能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一股暖意开始从胃里向四肢百骸扩散。那暖意很真实,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到,唯独他的心,像一个隔岸观火的看客,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当食物入腹的一刹那,一股磅礴而温和的能量轰然散开,涌向他的四肢百骸。他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下,运转《万象星罗真解》。
这一次,修炼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灵米和兽肉所化的精純能量,在他的经脉中流淌,被功法迅速炼化,转化为一丝丝冰冷而纯粹的太阴灵力,最终汇入丹田的命宫星海。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经脉在欢呼,干涸的丹田在被迅速地填充、滋润。
他的修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稳步增长。炼气一层的境界,迅速得到了巩固,并且开始向着一层巅峰冲击。
命宫星海中,那颗“太阴炼形”主星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更明亮了一些,星辉流转,显得愈发凝实。而在它旁边,那颗名为“易筋”的辅星,原本模糊的轮廓,此刻也变得清晰了许多,甚至开始微微闪烁,仿佛在与主星遥相呼应,随时都会被点亮。
夏鹤龄沉浸在这种久违的、力量回归自身的充实感中。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外界的一切。此刻,他心中没有复仇的狂念,也没有急于证明自己的焦躁,只有一个最朴素、也最强烈的愿望——活下去。拥有力量,意味着拥有选择,意味着他不必再像过去那样,如履薄冰,随时可能被家族的烈阳灼伤,或是被他人的恶意轻易碾碎。他要活下去,首先要做的,便是在这个冰冷的家族中,为自己争取到一片能够立足的阴影。
日子,便在这种平静而专注的修炼中,一天天过去。
王福没有再来找麻烦,每月初一,都会有下人准时将份例送到门口,不多不少。夏鹤龄展露出的实力足以震慑这些欺软怕硬的小人。
一个月后,在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
夏鹤龄盘坐在屋中,体内灵力已经充盈到了极致。他将这段时间积攒的全部灵力,如同一股蓄势已久的浪潮,尽数涌向命宫星海中的那颗“易筋”辅星。
“嗡——”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嗡鸣,那颗“易筋”辅星,终于被彻底点亮!
一股与“太阴炼形”不尽相同的清凉气流从星辰中涌出,迅速流遍他的全身。这一次没有剧痛,只有一种筋骨被缓缓拉伸、变得无比舒畅的酸麻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条筋脉、每一束肌肉,都在这股力量的滋润下,变得更加柔韧、更富弹性。
当一切平息后,他站起身,随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一个简单的后仰动作,他的腰身便弯成了一个惊人的弧度,双手几乎能触碰到脚后跟。他的身体,柔韧得不像一个从未锻炼过的少年,倒像是一个从小练习软功的舞姬。
而伴随着功法的精进,他身体上那些细微的变化,也变得更加明显了一些。皮肤愈发细腻,身形线条也更显流畅。
他知道,自己击伤王福的事情,不可能毫无波澜。这一个月来,他能感觉到,偶尔会有一些隐晦的神识从自己的小院扫过,带着审视与好奇。
他没有声张,只是将一切都默默记在心里,更加低调地修炼。他明白,对于夏家这样的大家族而言,一个曾经的“废物”突然能修炼了,只会引起观察和评估,在确定他的价值与威胁之前,那些真正的高层,比如夏威之流,是不会轻易自降身份来找他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