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火星,如同夏夜的萤火,缓缓飘落,带着最后一丝余温,在青石擂台上明灭不定。
擂台中央,夏鹤龄的身影在火星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清冷孤高。他那身月白色的长衫,未曾沾染半分尘埃,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般的灵力碰撞,与他毫无关系。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方天地,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灼热都隔绝在外。
整个演武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震得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前一刻那条咆哮的火焰巨龙之上,无法理解它为何会如此突兀地消散。
瓦解……
夏威那足以秒杀炼气五层修士的黄阶上品法术“炎龙缚”,竟然就这么被一个炼气四层的修士,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给硬生生地瓦解了?这不是击溃,不是硬抗,而是从根本上的、结构性的拆解!
夏威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那残忍的笑容早已凝固。他感受着体内因法术被强行中断而带来的灵力反噬,气血翻腾,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但这肉体上的创伤,远不及他精神上受到的冲击。
他无法理解!
自己的纯阳炎龙,为何会在对方那诡异的身法和灵力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那是一种源自于力量本质的克制,仿佛冰雪遇到了烈阳……不,不对!这一次,是烈阳,遇到了能将其冻结的万载玄冰!他引以为傲的、霸道绝伦的纯阳灵力,在对方那股阴柔而凝练的灵力面前,就像一盘散沙,被轻易地渗透、瓦解。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建立在血脉与天赋之上的骄傲,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一刹那,夏鹤龄动了。
他没有给夏威任何喘息的机会。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同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跨越了十数丈的距离,出现在了夏威的面前。
好快!
夏威心中警钟大作,凭借着战斗本能,下意识地便要抽身后退。
然而,一股刺骨的寒意,却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地笼罩。他的动作,竟在这股寒意的影响下,变得迟滞了半分。
(被动能力“寒意光环”全力发动!)
夏鹤龄伸出右手,五指纤长,白皙如玉。他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掌拍向了夏威的胸口。
这一掌,看似轻飘飘的,不带丝毫烟火气。但在夏威的眼中,却仿佛看到了一片携带着无尽寒意的、寂静的星空,向他当头压下!在那片星空面前,他引以为傲的烈阳,都显得如此渺小。
“滚开!”
夏威怒吼一声,强行压下体内的伤势,将炼气六层的纯阳灵力催动到了极致!他顾不得再施展法术,只能将所有灵力都汇聚于双掌之上,化作一道赤红色的火焰护盾,迎向了夏鹤龄那看似毫无威胁的一掌。
“轰——!”
一掌,一盾,悍然相撞!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重锤敲击在皮革上的声音。
以两人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由白色寒气与赤色热浪交织而成的气浪,轰然向四周扩散开来!
擂台的青石地面,在这股冷热交替的恐怖力量下,寸寸龟裂,化为齑粉!
台下的众人被这股气浪冲得连连后退,修为稍弱者,更是气血翻腾,脸色惨白。
烟尘之中,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夏鹤龄向后飘出了数丈,轻盈地落在了擂台的边缘,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气息依旧平稳。
而夏威,则蹬蹬蹬地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当他最终稳住身形时,众人骇然发现,他用来格挡的双臂之上,竟已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而他嘴角的血迹,也变得更加殷红。
正面硬撼,炼气六层的夏威,竟然……落入了下风?
“啊——!”
夏威仰天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他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自己会被这个他从小就踩在脚下的废物,逼到如此境地!这份屈辱,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是你逼我的!夏鹤龄!”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血色,竟是不顾一切地,开始燃烧自己的精血!
“秘法·赤阳焚天!”
一股比之前“炎龙缚”还要狂暴数倍的气息,从他身上轰然爆发!他的头发无风自动,周身的空气都因高温而剧烈地扭曲起来。一轮虚幻的、仿佛要焚尽万物的赤色骄阳,开始在他身后缓缓升起。
“住手!夏威!”高台之上,大长老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这等燃烧精血的秘法,即便赢了,也必然会元气大伤,甚至损伤根基,影响未来的道途!
然而,已经陷入疯狂的夏威,哪里还听得进任何劝告。
他死死地盯着夏鹤龄,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一起死吧!”
那轮赤色的骄阳,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向着夏鹤龄碾压而去!
整个擂台,都在这股力量下剧烈地颤抖、崩塌!
面对这足以威胁到筑基期修士的禁忌一击,夏鹤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
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内,命宫星海中那四颗被点亮的星辰——“太阴炼形”、“易筋”、“伐髓”、“冰肌”,在这一刻,同时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他没有再闪躲。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成剑,对着那轮碾压而来的赤色骄阳,轻轻地,一指点出。
这一指,没有惊天的气势,也没有绚烂的光华。
只有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