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鹤龄跟着红娘,穿过了喧嚣嘈杂的酒馆大堂。
那些原本还在高声谈笑、满身酒气的修士,在看到红娘的身影时,都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纷纷躬身行礼,恭敬地叫一声“红娘子”。
红娘目不斜视,径直将夏鹤龄带到了酒馆的后院。
与前堂的灯红酒绿不同,后院显得格外清幽。一株不知名的老树占据了院子的大半空间,枝叶繁茂,将天上的月光筛成斑驳的碎影。树下摆着一套石桌石凳,旁边还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倒映着天上的星辰。
“就是这间了。”红娘指了指西厢的一间客房,“平日里是我自己清修的地方,还算干净。你且安心住下,在这院里,没人敢来打扰你。”
夏鹤龄推开门,屋内的陈设果然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但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安神凝气的檀香。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风情万种却又无比锐利的女人,心中充满了戒备与不解。这是他离开夏家后,感受到的第一丝善意,但这善意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不敢轻易接受。
“为何?”他终于开口,声音清润,带着一丝疏离。
红娘倚在门框上,拿起烟枪,轻轻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在灯下变幻着形状。她看着夏鹤龄那双清冷而警惕的眼睛,淡淡地说道:“就当是……还你数个时辰前,出手相助的人情吧。”
数个时辰前,红线坊内。
夏鹤龄为躲避街上无休止的窥探,走进了这家看起来鱼龙混杂的酒馆。他寻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清茶,便静静地观察着这方小小的红尘俗世。
然而,麻烦似乎总是不请自来。
三名来自“黑虎堂”的炼气六层修士,正拍着桌子,对着一个身着火红色长裙的女子大声嚷嚷。那女子身姿丰腴,容貌明艳,正是这红线坊的主人,红娘。
“几位爷说笑了。”红娘脸上依旧挂着妩媚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这红线坊的‘火烧云’,在整个西城区都是出了名的烈。几位爷若是觉得没劲,怕不是海量,而是……修为精深,不惧凡火吧?”
但那为首的壮汉显然不吃这一套,他一把抓住红娘的手腕,狞笑道:“少跟老子来这套!今天你要么给哥几个换上等的灵酒,要么……就陪哥几个好好喝几杯!”
红娘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她修为虽不弱,亦有炼气六层,但对方人多势众,且是云穿城内出了名的亡命之徒,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她这小小的红线坊,恐怕就要被夷为平地。
就在她准备付出些代价,息事宁人之时,一道清冷的身影,端着一杯清茶,缓步走了过来。
“放开她。”
夏鹤龄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你他妈是谁?敢管我们黑虎堂的闲事?”那壮汉勃然大怒,松开红娘,蕴含着炼气六层威势的一拳,便要向夏鹤龄的头顶砸下!
然而,他的拳头刚刚举起,便僵在了半空。
夏鹤龄看似无意地,将杯中温热的茶水,“洒”了他一身。一层肉眼可见的白霜,正顺着他被茶水浸湿的衣襟,飞速地向上蔓延,瞬间便将他半边身子都冻得失去了知觉!
另外两人见状大骇,刚要出手,却发现夏鹤龄的身影早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两根手指,悄无声息地点在了他们的后心之上。
不过短短三息之间,三名不可一世的黑虎堂修士,便如同三尊冰雕,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夏鹤龄收回手指,那三人才恢复了行动,却是一个个脸色煞白,看着夏鹤龄的眼神,如同见了鬼一般。他们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红线坊。
夏鹤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他只是想寻个清静之地,却不想又卷入了新的麻烦。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他将一枚下品灵石放在桌上,对着那尚在震惊中的红娘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酒馆。
……
回忆结束,后院之中。
听完红娘的解释,夏鹤龄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他离开后不久,便遇到了周公子一行人,而红娘竟是悄悄跟了出来,为他解了围。
他心中的戒备,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女人。
她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容貌明艳,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带着洞悉世事的精明与一丝恰到好处的妩媚。她的修为,竟也在炼气六层,气息凝练,显然根基扎实。
“多谢。”夏鹤龄转过身,对着红娘郑重地行了一礼。
“谢就不必了。”红娘摆了摆手,“我帮你,不过是还你的人情。你这小家伙,一身本事不弱,却偏偏长了这么一张脸,在这云穿城里,可是寸步难行。”
她从袖中取出一串钥匙,放在了石桌上。
“我这后院还有间空房,虽简陋了些,但还算清静。”她将钥匙推了过去,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房钱……等你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给吧。”
夏鹤龄看着眼前的钥匙,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将其收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