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的出现，让整个红线坊大堂的喧嚣，都为之一静。
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红月所在的雅座前，在那双清冷的、带着一丝警惕的眼眸注视下，从容地坐了下来。那些原本还在高声谈笑的修士，看到他时，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眼神中带着敬畏与疏离，仿佛他的出现，便在这片混乱的红尘中，划出了一道无形的界线。
“小月姑娘，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红月的耳中。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却没有半分见到她新妆容后的惊讶，仿佛眼前这位绝美的红衣少女，与数日前那个戴着兜帽的清冷少年，本就是同一个人。
红月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知道。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他不仅知道自己是夏鹤龄，甚至连自己这番改头换面，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这种被人彻底看穿的感觉，让她浑身冰凉，比面对夏威的杀意时，还要感到危险。
“我们……认识吗？”红月的声音，清冷如故，听不出丝毫的波澜。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应对。
“萍水相逢，算不算认识？”凌不疑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动作行云流水，“在下凌不疑。数日前，曾在百宝阁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他将“姑娘”二字，咬得不轻不重，却又恰到好处。那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试探。
周围的修士，早已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看到这个神秘的玄衣青年，竟敢主动坐在那位“冰山仙子”的对面，还谈笑风生，一个个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红月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她的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对方的来意与目的。是敌是友？图谋什么？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团迷雾。
“姑娘似乎对‘星辰之泪’很感兴趣？”凌不疑没有再继续试探，而是话锋一转，直指核心。
红月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知道，对方这是在告诉她，他不仅知道她是谁，更知道她想做什么。
“不错。”她坦然承认，“我听闻，奇珍斋的季斋主，得了此物。”
“季老头确实得了件宝贝。”凌不疑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但那东西，可不是什么‘星辰之泪’。季老头爱故弄玄虚，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罢了。那东西的真名，叫‘寂灭星核’。”
“寂灭星核？”
“嗯。”凌不疑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传闻中，此物与那‘玄阴鉴’同出一源，皆是上古‘道崩之战’的遗物。单独来看，不过是一块没什么灵力的顽石。但若是两者相遇……”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深意，已不言而喻。
红月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听到的只言片语，背后竟牵扯着如此之大的秘密。玄阴鉴……寂灭星核……道崩之战……这些陌生的词汇，让她感觉自己仿佛窥探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更深层次的世界。
“你告诉我这些，想做什么？”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直视着凌不疑。
“很简单。”凌不疑迎着她的目光，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意，“我想和姑娘，做一笔交易。”
“交易？”
“没错。”凌不疑缓缓说道，“云穿会即将开始，‘玄阴鉴’届时会作为压轴拍品之一出现，引来各方觊觎。此物灵性早已沉寂数百年，唯有至纯的太阴本源，才能将其重新唤醒。而姑娘你……”
他看着红月那双如同月华凝聚而成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便是我此行要找的、唯一的‘钥匙’。”
红月沉默了。她终于明白，凌不疑从一开始，便是有备而来。他的目标，就是自己这身独一无二的太阴本源！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刚刚逃出囚笼的鸟，却发现自己早已落入了另一个更广阔、也更危险的猎人的视线之中。
“我帮你，从季老头那里，换来那枚‘寂灭星核’。”凌不疑抛出了自己的筹码，“而你，则在云穿会上，助我唤醒‘玄阴鉴’。事成之后，玄阴鉴归我，星核归你，我们两不相欠。如何？”
这是一个充满了诱惑，却也充满了危险的提议。
红月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脑中飞速地思索着。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那枚“寂灭星核”，既然与她的万象星盘同出一源，她就必须得到！而凌不疑，显然是她目前唯一的助力。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放弃这个机会，她将永远被困在谜团之中。
许久，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姑娘请讲。”
“在交易完成之前，你我只是合作关系。我的任何事，你都不得干涉。”她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也是她对自己内心最后的守护。
“一言为定。”凌不疑爽快地答应下来，举起了手中的茶杯，“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红月没有举杯。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正缓缓地被夜色吞噬。
一轮新月，悄然升起。
而在酒馆二楼的栏杆后，红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看着凌不疑那张带着自信笑意的脸，那双明艳的丹凤眼中，闪过了一丝无人察觉的……忌惮与凝重。她喃喃自语：“天机阁的走狗……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