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法夫纳倒下了，像一座黑色的肉山瘫在魔王城前的废墟上，脖子扭曲成一个绝不可能自然形成的角度，只有偶尔无意识的抽搐证明它尚未完全咽气。
短暂的死寂之后，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在幸存魔王军中爆发！
“赢啦！！！”
“巨龙死啦！！”
“我们活下来啦！！”
“队长万岁！屁股万岁！”
魔物们扔下武器，相拥而泣，欢呼声响彻云霄。
他们看向玲奈的目光充满了狂热和敬畏，仿佛在看一位行走的（巨型）神话。
然而，这份狂喜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肾上腺素褪去，当开始清点战场和损失时，冰冷的现实如同深渊巨口，吞噬了所有的欢呼。
魔王巴尔在格剌西亚和几位将领的簇拥下，踉跄着走在已成废墟的城堡外围。
每走一步，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心就沉下去一截。
目光所及，满目疮痍。
城墙：东段完全坍塌，西段布满裂纹和龙息灼烧的痕迹，南门被玲奈踩成了齑粉，北门被龙尾扫塌了一半。
防御设施：所有的魔法塔、箭塔、投石机平台，不是被龙息摧毁，就是被玲奈奔跑或摔倒时震塌、碰倒。
军营和训练场：大片营房化为焦土或瓦砾，训练器材更是损失殆尽（其中不少早就被玲奈霍霍过，这次是彻底完蛋）。
城堡主体：虽然最后关头被玲奈“救”了下来，但防护结界破碎的代价巨大，主体结构也因多次剧烈震动而内部损伤严重，无数窗户碎裂，墙体开裂，魔法回路中断。
广场：被玲奈薅走棚子后留下一个大坑，周边区域被她踩得坑坑洼洼，如同被犁过一遍。
后勤区域：仓库区虽然没被直接攻击，但之前搬运“诱饵食物”几乎搬空了最后的储备，而且不少仓库本身也在震动中结构受损。
这还只是固定资产损失。
“陛下……”军需官的声音带着哭腔，递上来一份染血的初步统计报告，“人员伤亡……初步统计，阵亡三千七百五十二魔，重伤无法再战者逾五千，轻伤……几乎全员。石像鬼部队……损失超过八成。骷髅法师团……减员过半。精锐近卫军……伤亡三分之一……”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巴尔的心口。
这些都是他多年积累的精锐！不是那些可以随意补充的低级魔物！
这一战的伤亡，几乎打残了魔王军一半的筋骨！
“还有……医疗物资和抚恤金……”军需官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不敢看巴尔的眼睛。这是一笔足以让任何势力破产的天文数字。
财务大臣德古拉伯爵飘了过来（他的身体因为绝望似乎更透明了），声音虚无缥缈：“陛下……国库……已经彻底空了……不仅空了，我们还欠了地下钱庄和各大商会巨额的战争借款和物资款……利息……很高……”
“另外，”他补充了最致命的一击，“根据初步估算，城堡及周边设施的修复费用……将是一个……我们未来一百年税收都无法填平的巨大窟窿……”
噗通！噗通！
接连几个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魔将直接晕倒在地。
巴尔站在原地，身体晃了晃，格剌西亚赶紧扶住他。
他看着眼前这片比被十个天使军团洗劫过还要惨烈的废墟，看着那些相互搀扶、缺胳膊少腿的士兵，听着那巨额到令人绝望的债务和维修费……
胜利？
这真的是胜利吗？
用几乎全军覆没和彻底破产的代价，换来的胜利？
而那个所谓的“屠龙英雄”，那个一屁股坐死了太古龙的玲奈，此刻正坐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从一堆废墟里扒拉出半盒压扁了的“哞哞兽奶脆脆条”，心疼地吹着上面的灰，然后开心地塞进嘴里，吃得嘎嘣脆，完全没注意到这边沉重压抑的气氛。
她甚至还在抱怨：“都压碎了……口感差了好多……下次得藏更结实点……”
巴尔的视线从玲奈身上，缓缓移到那条巨大的龙尸上。
龙尸……或许能卖点钱？龙鳞、龙骨、龙血……都是顶级材料。
但一想到为了处理这龙尸可能需要投入的成本，以及可能引发的、来自龙族或其他贪婪势力的后续麻烦……巴尔觉得这龙尸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
“屠龙英雄？”巴尔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不……她是拆家凶手……是破产使者……是行走的天灾……”
两行浑浊的、饱含着悔恨、绝望、肉痛、以及无数复杂情绪的泪水，终于从这个强大的魔王眼中滑落。
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就不该召唤什么勇者！
如果不召唤勇者，就不会有这一系列的破事！
魔王军还是那个强大的魔王军，他的国库还是充盈的，他的城堡还是完整的！
现在……一切都完了。
经此一役，魔王军名存实亡，财政崩溃，家园变成废墟。
所谓的胜利，苦涩得让他只想嚎啕大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在那没心没肺地吃着碎掉的脆脆条。
魔王的眼泪，为谁而流？
为死去的将士？
为破碎的家园？
为空空如也的国库？
还是为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脑子里进的水？
或许，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