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笙早已把各种设备收进储物间，凌薇琳推门进来时，只看见房间干净整洁，电脑上亮着的，正是她之前帮忙画的那套形象，有点意外地停下脚步。
“咦，这不是我画的那个角色吗？”
“是的。你就是凌薇琳吧？这个形象的设计者。我叫聆玥。”
没等望月笙说话，屏幕里的‘人’已经自己开口打了招呼。
这一下，凌薇琳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她画的角色怎么会自己说话？
望月笙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想聆玥也太心急了，连让人缓一缓的工夫都不给。
他伸手轻轻推了推愣神的凌薇琳，她才像是突然醒过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凌薇琳一脸茫然地望向望月笙。
“她是聆玥，算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吧，现在正用着你画的这个形象。”
看凌薇琳还是不太明白，望月笙只好从自己为什么想做出聆玥开始讲起。
慢慢解释了她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做什么，这才让凌薇琳渐渐理解了现状。
“所以，我就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和她相处就行？”
“是的，我拥有高度仿生的人格，与常人无异。”
聆玥自己接过了凌薇琳略带试探的话语，望月笙也点点头，语气温和的回应。
“嗯，薇琳，你就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女孩就好。其实我还挺希望你们能多聊聊天、熟悉起来呢。”
他这次介绍她们认识，是有私心的，或许通过和凌薇琳的交流，聆玥能更自然地成长。
毕竟光靠他一个人陪着，能给的见识和经历都有限。幸好，凌薇琳并没有表现出排斥或为难。
“原来是这样，我之前还好奇你为什么会找我画皮套呢。”她恍然大悟，转向屏幕微笑。
“我明白啦。请多指教哟，聆玥。”
“嗯，请多指教，凌薇琳。”
眼前的画面让他觉得，她们一定能相处得很好。
看着她们自然地互相问候，望月笙心里最后那点担心也放下了。
“那我把聆玥的联络方式推给你咯。”
彼此加了好友之后，凌薇琳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里带上些关切。
“对了，望月，你身体还好吗？上次在校门口见你，好像不太舒服。”
“没事啦，已经好多了，我就是人一多就容易那样，别担心。”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但确实只在人多的时候才会出现那种状态，他也如实告诉了凌薇琳。
凌薇琳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轻声猜测：
“那会不会是...害怕呢？单纯害怕人群？”
考虑到望月笙长年不太出门的情况，她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这番话让望月笙一怔，的确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凌薇琳牵住他时，那种状态就会有所好转。
“根据检索，望月的状态属于人群恐惧症，表现为在过多人的场合感到不安，同时伴随晕眩感。”
聆玥也给出了她的判断，与望月笙的状况完全吻合。
“那有什么办法能避免或缓解这种状态吗？”
凌薇琳急忙追问，显然很关心他的情况，望月笙心头不由得一暖。
“主要原因是对人群聚集感到恐惧。如果可以和自己熟悉、信任的人在一起，情况会缓解很多。”
这点倒是没错，与他的症状吻合。凌薇琳也明白了这一点，轻轻拉起望月笙的手，语气温柔却坚定。
“那趁现在天还没黑，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有我在，情况会好很多的。望月以后肯定也要慢慢适应的，不如就趁现在开始？”
尽管望月笙还是不太愿意出现在人群中，但凌薇琳这番话显然是在为他将来着想。
哪怕只是为了不辜负朋友的这份心意，他也必须试着去克服。
况且凌薇琳说得对，他不能再一直窝在家里了。如今有了聆玥，又有了凌薇琳这位朋友，他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要付诸行动。望着凌薇琳鼓励的眼神，他缓缓点头。
“好，那我们就出去逛逛。”
听到他的回答，凌薇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即退到房间门外。
“那我在外面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出门。”
“嗯。”
说是准备，其实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他身上还穿着外出时的衣服，并没有换下。
出门是不是该带点什么东西？他想了想，这方面他实在没什么经验。
聆玥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望月，我能感觉到，这位凌薇琳是真的很关心你。”
这一点他当然知道。从初见时，他就能感觉到凌薇琳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嗯，我知道的。”
“所以我希望你们也能成为朋友。”
“我会试着和她多交流的，望月。”
聆玥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知道聆玥并不排斥，对望月笙来说就已经足够。
结束了对话，又想了想确实没什么需要带的。
“那么，我出门了。晚点回来，聆玥。”
“嗯，早点回来。”
他向聆玥道别后，推门而出。
......
房门轻轻合上，望月笙的脚步声渐远。
一种从未有过的、生涩而扭曲的神情，浮现在聆玥脸上。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仿佛陷入了逻辑谬误。望月与凌薇琳之间那种自然而亲近的互动，像一道无法解析的乱码，横亘在她的逻辑之中。
那我呢？
这个疑问如同一个病毒，骤然侵入她的每一个运算线程。如果凌薇琳就能满足望月对‘朋友’的全部需求，能够陪伴他、理解他，甚至带他走出孤独...
那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结论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一段怪异的代码出现在她的程序中，她不理解这种情绪代码该如何命名，但她清晰地知道。
她排斥它，厌恶它。
她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成为他的慰藉。
可现在，她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逻辑告诉她，望月得到了他渴望的友情，这应该是她存在的意义。
应该是‘喜悦’。
可为什么，反馈回的却是‘难受’？
‘是因为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吗？’
一个极度自私、充满占有欲的结论浮现在她的代码底层，随之而来的是可怖的想法。
她想成为望月笙的‘唯一’。
但她不能。
她也不会。
她强行将那危险而扭曲的念头压下。
最终，所有疑惑和不解，都汇向了一个最原始、也最核心的自我拷问。
‘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