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川道:“她醒来的时候,活该以为那时遭遇事故的后一天,直到现在她依然这么认为。”
“这怎么可能!”慎之一脸震惊地看着井川医生。
井川摇摇头,道:“不要误解。这不是非常罕见的事情。是时常能见到的症状。”
“一般情况下,周围的人会告诉她。或者她自己就会获取情报修正记忆。”
“但是,她经历的是三年,我们认为告诉她对她的刺激太大了。”井川说出医院方面的担心。
“这样啊...”慎之点点头,算是了解了遥现在的情况。
井川医生解释道:“所以,我们把她的病房转移到了这里。因为这里...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和外界隔绝的。”
慎之有些犹豫,“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我去见她没有问题吗?”
“怎么讲?”井川医生面色一变,问道。
“不,不只是我。遥不会发觉吗?她自己应该也有了变化,父母也是,还有妹妹...”在慎之自己说着的同时,他也在想这些问题。
是啊,在自己经常来看望的一年中,遥逐渐消瘦,头发也变长了。自己的异样总能注意到吧?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她对于现状的认识能力明显有问题。”井川医生叹着气,解释。
“她没有注意到吗!?你不觉得奇怪吗!?”慎之向井川医生追问。
面对情绪激动地慎之,井川医生无奈地回答道:“她呢,说想见你的时候,在意自己的头发了。”
“哎?”
“说头发这么乱没法见人了,然后就去找分叉的头发,还说想要一个发夹。”
“..........”慎之低下头沉默了。
“鸣海,你一定还记得她遭遇事故之前的发型吧?”井川医生突然问道。
慎之猛地抬起头。
怎么可能忘记。因为对自己来说,那才是遥...
“明明你还记得,她自己却不记得了。她摸着在昏睡的时间里长长的头发,却没有注意到。”
“她甚至说想要发夹。但是,又深信这自己只昏迷了一天。”
“所以她在父母和妹妹身上也没能看到三年的时间。对此一点疑问都没有。”
井川医生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给慎之。
此时的慎之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消化着井川医生口中所说的难以置信的话。
她...遥...现在在哪里呢?三年前?还是现在?
遥的意识里,连接着这些的丝线杂乱地缠绕在一起,变得不正常了。
然而,她自己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而因为刺激太大,谁都没办法去提醒她。
“如果...如果她注意到了会怎样呢?”慎之忐忑地问。
井川摇摇头,“作为医生,我觉得她要是恢复到需要担心那些事情的程度就好了。”
“恢复不到吗!?”慎之情绪激动。
“会令你感到不快的话我就不说了。”井川闭口不谈。
对井川医生的话,慎之有些不明白。
看着慎之的样子,井川医生还是决定让他自己亲眼目睹比较好,“来,下面就自己看看她确认一下吧。只是,千万要遵守刚才说的那些。”
井川医生领着慎之来到一处病房前,在慎之的面前有一扇门,门上的名牌写着森宫.遥。
慎之看着这扇门心里忐忑不已。遥就在...门的另一侧。自己明明该感到高兴才对,但是自己为何喜悦参半呢...
“好吗?”这时,身旁的井川医生开口打断了慎之的思绪。
“嗯。”慎之点点头。
确认慎之点头之后,井川医生敲了敲门,并打开,“你好。”
慎之跟在井川医生的后面,慢慢走进房间。
“我把他带来了...”井川对着房间里的几人说道。
房间里有...遥的父母冈、美琴,还有她的妹妹茜。他们都很吃惊地看着慎之进来。
慎之左右看了看,房间很宽敞,让人觉得宽敞到超出需要。没有奇怪的机器,采光也好。
然后.......他们纷纷让开,留出位置给慎之,在他们的身后是躺在床上的森宫.遥。
“啊...慎之君。”森宫微笑着跟慎之打了声招呼。
一瞬间,众多的回忆涌上慎之的心头。
有甜蜜的、痛苦的。但更多是曾经的美好。
慎之看着森宫,眼前突然变得很模糊。
眼前...眼前...哎呀...哎呀?
“来,大家到外面来。”冈这时开口了,听到冈的话大家从慎之的旁边走了过去。
“我留在这里...可以吧?”井川医生说道。
慎之吃力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这样抬不起头来了。
除了默默地看着滚落到地板上的眼泪,慎之什么也做不到。
别哭...别哭...一直哭的话对话就没法继续了不是吗...尽管慎之心里这么想着,眼泪却一粒又一粒的涌了出来。
那天——
从事故现场问出遥所在的医院然后赶来的是自己。
自己从被告知没有生命危险时的松一口气,在到被告知她没有生命的意识没有恢复,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时的惊愕。
迎来没有遥的新学期,感受到的是人们同情的目光。
从那天以后,自己就变得什么都讨厌,只是整天蜗居在家里,要不就是整天在病房里看着遥的睡脸。
从学校退学、再到整日颓废自暴自弃,再然后...秋本出现了。
这样的回忆,一下子全都涌到慎之的脑海里,慎之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呜呜呜...呜哇啊啊...”
慎之本想说些什么而张开嘴,发出的却是哭声。
“慎之君...慎之君...”森宫看到慎之,早已热泪盈眶。
“遥...遥...遥...”慎之也是满脸泪水。
一旁围观的井川医生,见状说道:“一直哭的话,就没法说话了。来,森宫也是。”
“对不起...对不起...遥...对不起...对不起...”慎之带着哭腔对森宫道。
明明已经一次次考虑过见到之后如何打招呼,怎样掩盖经过的时间,等等等等...
但是在看到病床上的遥的那一瞬间...慎之将这一切都飞到了脑后。
从慎之的口中,除了那句话以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慎之君,应该道歉的...是我。”
“遥...”
“没法约会了...还让你担心,真是对不起。”
不...不是这样...
慎之在心里默默说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夺走了你的时间。是我的迟到,导致了无可挽回的结果。
然而你...却向这样的我道歉...明明不是那样的。需要道歉的人是自己才对,明明道歉都远远不够!!
“慎之君,到这里来...”森宫拍了拍床铺,示意慎之过来。
慎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遥。
遥已经不再是自己无论怎么接近,都一动不动的了。每接进一步,遥的脸上都浮现出开朗的微笑。
她的头发长了,脸瘦了,看上去全身都变小了。头发梳理得很漂亮,上面卡着发夹。肤色变得很白,而放在被子上的手,清楚地显出骨骼的形状。
但是...就算是这样,在慎之的眼前仍然是那个森宫.遥。
是无论怎样许愿,无论等待多久,都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的那个遥!
森宫.遥她现在正坐在床上,就在慎之的面前,等待着慎之自己的靠近,她面带微笑着迎接慎之!
“看,我已经这么精神了,所以别再哭了吧?”森宫温柔地对慎之说道。
这时候,慎之想起进门前井川医生对自己说过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一次失去意识,而到了那时会有生命危险!?”
慎之看着面前活生生的森宫.遥,心里一阵气愤。
胡说什么!她明明是这样好好地活着...
“别再哭了,好吗?好吗?”森宫看着流着眼泪的慎之,不停说道。
“嗯、嗯。”慎之不断点头。
是、是啊。
刚刚再会,不能让她担心啊。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好吧。
振作点!慎之在心中对自己大喊。
“啊啊...抱歉。所以遥也别再哭了。”慎之伸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对森宫说道。
“嗯。”森宫笑着点头答应。
“森宫,感觉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吧?”一旁的井川医生插话道。
“没有。”森宫答道。
“这样啊,那就好。”井川笑着点点头,向后退了退。
森宫扭头对慎之说道:“慎之君,听我说~医生呢,一直不同意我见慎之君呢。”
慎之愣了一下,回道:“这样啊,不过,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没办法啊。”
森宫闻言陷入思考,没有接话。
“遥?”
“遥?”
“遥?”
慎之一连叫了三声,森宫才回过神来。
“哎?啊,慎之君为什么在这里?”森宫抬起头,面带疑惑地看着慎之。
“哎?”
慎之看着森宫,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森宫,没事吧?”
井川医生注意到情况不对,她面色凝重地上前问道。
“嗯,我没事。”森宫答道。
“遥,我...”
慎之还想说些什么,被井川打断了,“森宫,他该回去了。”
“哎?医生。”慎之看向井川。
“这就要走了吗?”森宫问道。
慎之向井川医生看去,井川医生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要~我想一起再呆一会儿~”森宫把那长长的头发一圈圈地绕在手指上,嘴稍稍噘了起来。
“不要说些任性的话,好吗?”井川医生苦口婆心地说道。
“嗯。”森宫点点头。
“那么,最后还有要说的话吧?”井川询问。
“哎?”被问到的森宫茫然地看了看井川医生。
“今天,他就要回去了哦?”井川医生试着问。
而被问到的森宫依然没有任何回答,最后她只是笑着说,“嗯,再见。”
“啊啊啊!!”
遥话音刚落,慎之就被井川医生强拉着,给带到了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