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万年冰窟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碎玻璃似的疼。
林越挣扎着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耳边是铁链拖动的“哐当”声,钝重,且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他想开口喊,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干涩的气音顺着喉咙往上涌,牵扯得胸腔一阵痉挛。
疼。
这是他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念头,且这痛感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全身——手腕被什么东西勒得快要断掉,骨头像是被生生碾碎,火辣辣的灼痛顺着手臂爬向心脏;双腿被一种粗糙的麻布死死捆着,膝盖被迫折向胸口,韧带被拉伸到极致,每动一下都像要撕裂开;更可怕的是,他整个人是被悬空吊着的,冰冷的铁锁穿透了手腕的皮肉,将他死死固定在潮湿的石壁上,稍微晃动,铁锁就会在骨头上碾过,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醒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像碎冰敲在玉盘上,好听,却淬着刺骨的寒意。
林越猛地一僵,拼尽全力掀开眼皮。
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他在一个石室里,四壁是青黑色的岩石,渗着湿漉漉的水汽,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淡淡的血腥气。石室中央燃着一支幽蓝色的烛火,跳动的光线下,他看见一个穿着月白道袍的女子正站在几步外,手里把玩着一条乌黑的长鞭,鞭梢垂在地上,偶尔扫过石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眉眼精致得像画出来的,尤其是一双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此刻正微微眯着,打量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带着审视,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林越的心脏骤然缩紧。
这是谁?他在哪里?他不是在通宵赶项目报告时猝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被绑成这样?
无数疑问像潮水般涌来,他想挣扎,想质问,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手腕上的铁锁勒得更深,鲜血顺着锁链往下滴,砸在地上,晕开一小朵一小朵暗红的花。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女子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林越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清鸢师姐,才安分了三天,就又想着逃?”
清鸢师姐?
这个称呼像一道惊雷劈进林越混乱的脑海,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猛地炸开——
喧闹的宗门大殿,少女穿着张扬的红裙,踮脚捏着眼前小师妹的下巴,笑得狡黠:“墨尘,你这张脸,再过两年怕是要迷倒整个修仙界了。”
僻静的后山竹林,红衣少女将白衣师妹按在竹枝上,指尖划过她的喉结,语气轻佻:“师妹修为进步这么快,是不是想早点超过我,好把我按在地上欺负?”
还有……雨夜的石牢,同样的铁锁,同样的疼痛,红衣少女咬着牙,对眼前的白衣女子啐道:“墨尘,你个疯子!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任你摆布!”
林越的脑子像被重锤砸过,疼得他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苏清鸢……他现在是苏清鸢?那个记忆里张扬跋扈,却被眼前这个叫墨尘的师妹囚禁起来的女人?
而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社畜,竟然魂穿到了这个修仙世界,成了这么一个处境凄惨的角色?
“怎么,不说话?”墨尘往前走了两步,幽蓝的烛火映在她脸上,让她眼底的偏执更浓了些,“上次逃跑被抓回来时,你可不是这么安静的。”
她抬起手,乌黑的长鞭在指尖转了个圈,鞭梢带着破风的锐响,擦着林越的脸颊划过,打在身后的石壁上,溅起几点碎石。
林越浑身一颤,本能地想往后缩,可手腕被铁锁死死拽着,只能徒劳地绷紧身体。恐惧像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爬上来,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是苏清鸢,他没有原主那种宁死不屈的骨气,他只是个刚经历过死亡,又掉进这诡异处境的普通人。面对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的角色,他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害怕。
“看来是疼傻了。”墨尘似乎不满意他的反应,微微蹙眉,眼神冷了下来,“也是,被吊了三天,换谁都该受不住。不过……”
她话锋一转,长鞭再次扬起,这一次没有落空,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在了林越的背上!
“啪——”
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里格外清晰。
林越浑身猛地弓起,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剧痛从后背炸开,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钻进了血肉里,疼得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衣。
他想尖叫,想求饶,可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
“师姐,这是你第五次逃跑了。”墨尘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一鞭不是她抽的,“我说过,每逃一次,惩罚就会重一分。”
“啪!”
又是一鞭,落在了同样的地方。
林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冷汗划过脸颊,滴进衣领里,冰凉刺骨。他能感觉到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几乎要窒息。
这不是梦。
这真实的疼痛,这冰冷的铁锁,这眼前女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就是学不乖呢?”墨尘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长鞭落下的速度更快了,“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会给你最好的资源,会护着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可你偏偏要逃。”
“啪!啪!啪!”
鞭子像雨点般落下,落在背上、腰侧、大腿上,每一击都带着足以让人崩溃的力道。林越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疼痛渐渐变得麻木,只剩下本能的抽搐。
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顺着身体往下流,滴在地上,与之前的血迹混在一起,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墨尘的声音凑近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委屈的偏执,“当年是谁天天缠着我,说要教我练功,说要带我下山?是谁在我突破元婴时,笑着说‘我家小师妹终于长大了’?”
“现在我长大了,有能力护着你了,你却要逃?”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林越混乱的脑海,那些属于苏清鸢的记忆再次翻涌上来——原来,墨尘真的是苏清鸢的师妹,原来,她们曾经那么亲近,原来,原主那些看似挑逗的举动,竟然真的让这个师妹动了心,还变成了如今这副偏执疯狂的样子。
荒谬,却又无比真实。
林越想,原主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逗弄的小师妹,有一天会变成把自己吊起来抽打,还扬言要囚禁一辈子的人吧。
鞭子还在落下,可林越已经感觉不到那么疼了。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眼前的墨尘身影开始晃动,像水中的倒影。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墨尘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翻涌着愤怒、委屈,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
然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好像听到墨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师姐,别再逃了……留下来,好不好?”
石室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和铁链偶尔晃动的轻响。
墨尘看着吊在半空中,已经失去意识的人,鞭梢垂落在地,指尖微微颤抖。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伸出手,轻轻拂过苏清鸢汗湿的额发。
指尖触到的皮肤很烫,带着失血过多的虚弱。
她眼底的冰冷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
“你看,不听话,就会疼。”她低声说着,像是在对昏迷的人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再打你了。”
她收回手,转身走到石室角落,拿起一个玉瓶,倒出几粒散发着莹莹绿光的丹药,小心翼翼地喂进苏清鸢嘴里。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流入苏清鸢体内,勉强稳住了她涣散的生机。
做完这一切,墨尘又看了一眼吊在铁锁上的人,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逃跑了。”
她转身走出石室,沉重的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发出“轰隆”一声闷响,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锁在了里面。
只有那冰冷的铁锁,依旧牢牢地捆着苏清鸢的手腕,在幽蓝的烛火下,泛着森冷的光。
林越不知道,这场以爱为名的囚禁,才刚刚开始。而他作为苏清鸢的新生,将要面对的,是远比这顿鞭打更漫长、更痛苦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