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老人的突然中毒,如同在压抑的葬礼礼堂投下了一颗炸弹。原本肃穆哀伤的气氛瞬间被恐慌和惊疑取代。
警方迅速反应,目暮警官脸色铁青地指挥手下封锁所有出口,禁止任何人离开。穿着黑色丧服的人群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窃窃私语声在空旷的礼堂里嗡嗡作响。
离纱的心跳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迅速平复,大脑进入高速分析状态。“蓝吻”?她从未听说过这种毒药。目标显然是这位身份神秘的西方老人。
但下毒者是谁?目的为何?是阻止他说话?还是灭口?或者,是想搅乱葬礼,制造混乱以达成其他目的?
那位和服年轻女子声称自己是医生,并准确说出了毒药名称“蓝吻”,还试图喂药,但被护工阻拦。她的身份可疑,但她的焦急似乎不似作伪。那位和服老妇人则始终稳坐如山,浑浊的眼眸深处静水流深,让人看不透。
维克多·陈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困惑,但离纱捕捉到他与那位和服老妇人之间有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眼神交流。他们认识?
竹内博士,西村副院长,伊藤主任等人则明显表现出普通人的惊慌和不知所措。
“所有人请保持冷静,待在原地!”高木警官拿着扩音器喊道,“我们会逐一进行问询和简单的安全检查!”
安全检查?难道毒药还能藏在身上?离纱蹙眉。这种罕见的剧毒,下毒方式必然极其隐蔽和巧妙。
问询从最靠近老人的区域开始。离纱和林清影因为站得较远,暂时未被轮到。她得以仔细观察现场环境。
棺椁摆放在礼堂前方的台子上,周围堆满了白色的菊花。那位西方老人的轮椅停在棺椁右前方,他掉落的手帕已经被警方作为证物收起。
地面是光洁的大理石,似乎没有异常。空气里弥漫着花香,焚香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极其特殊的腥甜气味,很淡,几乎被其他味道掩盖。
离纱的目光扫过礼堂的通风口,花篮,甚至烛台,寻找任何可能隐藏毒药喷射装置的地方,但一无所获。下毒者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精准地对目标下毒,而不误伤他人?
她注意到那位老人的穿着:标准的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朵白色康乃馨。他的手部皮肤有一些细微的红色斑点,像是轻微过敏或刺激。
问询进行得很缓慢,人们情绪紧张,提供的线索大多无用。轮到那位和服年轻女子时,她出示了一张国际医师执照,隶属某个不知名的医疗援助组织,坚持说自己只是凭借症状判断是“蓝吻”,并声称自己的解毒剂是祖传秘方,可以应对多种神经毒素。
“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解毒剂?”目暮警官犀利地问。
“我的工作经常接触各种疑难杂症和地域性毒素,习惯随身携带一些应急药物。”女子回答得滴水不漏,但眼神坚定,毫无怯意。
那位和服老妇人则只是简单表示自己是梶谷院长的旧识,前来吊唁,对中毒事件一无所知,陪同的女子是她的私人护理兼保镖。她气场强大,语气平淡,连目暮警官也不自觉地用了敬语。
维克多·陈的回答更是无懈可击,表示只是来表达哀悼,完全不认识那位中毒的老人。
问询似乎陷入了僵局。没有目击者,没有明显的下毒工具,毒物来源成谜。
就在警方考虑是否要采取更强制措施,如搜身时,鉴识科的人员带来了一个初步发现:在老人轮椅附近的地面上,发现了几颗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透明凝胶状微粒。同时,在老人别在领口的白色康乃馨的花蕊深处,也发现了类似的凝胶残留,并且检测出了那种特殊的腥甜味!
毒药被藏在花里?通过某种方式激发?
离纱立刻联想到老人手部的红点和之前轻微的咳嗽。难道是……接触性和吸入性复合中毒?
凝胶微粒被藏在康乃馨花蕊中,正常情况下无害。但当老人靠近棺椁,弯腰或因为情绪激动呼吸加剧时,可能触发了某种机制——比如,一股特定的气流,来自通风口?或者某人走过带起的风?
吹散了这些凝胶微粒,使其漂浮在空气中,被老人吸入鼻腔和接触皮肤?而凝胶遇到空气或体温后迅速挥发成剧毒气体?
这就能解释为何下毒如此精准,且没有误伤他人——只有非常靠近这朵花的人才会中招!
那么,是谁有机会将藏有毒凝胶的康乃馨别在老人胸前?或者,替换掉他原本的花?
离纱的目光猛地投向正在接受问询的几个人:老人的护工,负责分发胸前花朵的殡仪馆工作人员,以及……曾经靠近老人并表示过哀悼的人!
她仔细回忆老人进入礼堂后的过程。他似乎是由护工推着,自己别上的花?还是别人帮他别的?
她悄悄靠近一位刚才站在老人附近的中年男士,低声询问:“抱歉打扰,请问您还记得那位坐轮椅的老先生,他胸前的花是自己别上的吗?”
中年男士愣了一下,回忆道:“好像……是他自己别的吧?进来的时候工作人员给了每个人一朵,他自己别上的……不过,后来好像有一位女士过来和他说话,好像……顺手帮他调整了一下领带和花?我没太看清……”
一位女士?离纱的心跳加速。“您还记得那位女士的样子吗?”
“嗯……穿着黑色的套装,戴着一顶有面纱的礼帽,看不太清脸,气质好像很高贵……对了,她好像和那位穿和服的老夫人说过话……”
戴面纱礼帽的黑衣女士?和和服老妇人说过话?
离纱的目光立刻搜寻全场,却没有发现这样一个人!她消失了?还是在警察封锁前就离开了?
离纱立刻将这个发现告诉了目暮警官。警方迅速排查,确认确实有一位戴着面纱礼帽的黑衣女士在中毒事件发生后,警方完全封锁现场前的短暂混乱中离开了!监控画面只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无法辨认身份。
线索似乎指向了这个神秘的黑衣女士。她有重大嫌疑!是她将动了手脚的康乃馨替换给了老人?
但她的动机是什么?她是谁的人?“秘藏之眼”?还是其他势力?
“立刻追踪那个女人的去向!”目暮警官下令。
然而,离纱却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那个黑衣女人太显眼了,反而像是被推出来的烟雾弹。真正的策划者,可能还隐藏在人群中。
她注意到,在警方集中精力追踪黑衣女人时,维克多·陈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冷笑。
而那位和服老妇人,则缓缓地睁开了一直微闭的眼睛,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棺椁中梶谷院长的遗容,仿佛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离纱忽然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想:这次下毒,目标或许不仅仅是那个西方老人?或者,根本就是一个一石二鸟甚至一石三鸟的计策?
中毒事件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和警力,使得某些人能够趁机做其他事情?
比如……检查梶谷院长的遗体?确认他是否真的带走了某些秘密?或者,在他遗体上留下/取走某些东西?
那个黑衣女人,可能只是一个吸引火力的弃子?
离纱的目光再次投向棺椁。梶谷院长的遗体平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对外界的纷扰毫不知情。
但离纱总觉得,那冰冷的遗体之下,或许还隐藏着最后的、未被发现的线索。
葬礼最终在一片混乱和未解之谜中草草结束。警方未能找到那个黑衣女人,她如同人间蒸发。西方老人被送往医院严密监护,依旧昏迷。
和服老妇人和她的保镖女子在完成问询后悄然离开,临走前,那位年轻女子深深地看了离纱一眼,眼神复杂。
离纱和林清影回到家,身心俱疲。父亲的停职,葬礼上的风波,都让压抑的气氛雪上加霜。
深夜,离纱难以入眠,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葬礼上的细节。那个黑衣女人,那朵康乃馨,维克多·陈的冷笑,和服老妇人的眼神……
她打开电脑,尝试搜索“蓝吻”毒药,信息寥寥,只在一些极端冷门的毒理学论坛提到这是一种源于南太平洋某种稀有海葵的毒素,提取极难,作用迅猛,疑似某些特殊机构使用。
她又尝试放大处理警方公布的、那个黑衣女人的模糊监控截图。画面质量很差,但在处理女人手部特写时,离纱猛地发现,在她黑色手套的手腕部位,似乎有一个极其模糊的、若隐若现的图案烙印——
那图案,赫然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鸱鸮!
K的“守护者”组织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对那个西方老人下毒?是阻止他?还是……苦肉计?或者,那个老人本身就是“秘藏之眼”的高层,这是“守护者”的刺杀行动?
混乱的线索让她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她的窗户玻璃被极轻地叩响了三下。
离纱猛地一惊,警惕地望过去。只见窗外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用红外线笔在玻璃上快速地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正是那个鸱鸮标记!
然后,一张被石头压着的纸条,从窗缝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