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迎着苏轻月走去时,袖中剑胎的热度透过锦缎灼着掌心,像一簇幽火在血脉里跳动。
晨雾微凉,湿意爬上他的袖口,指尖却因那隐秘的灼烫而微微发麻。
他能看见她发间玉簪在薄雾中泛着冷光,剔透如冰,像极了三年前她亲手为他簪上的那支——那时她还会在他练剑时用剑尖挑起他的道袍下摆,指尖轻点他歪斜的剑穗,笑着说:“渊哥哥的剑穗歪了。”那时的风是暖的,拂过竹林沙沙作响,她的笑声清脆如檐下铜铃。
“林渊。”苏轻月的声音比山风更冷三分,话音落下时,一片梧桐叶被风卷着擦过她肩头,簌然坠地。
她抱剑的手紧了紧,剑鞘上的云纹被指节勒出白痕,青石板上凝着昨夜的露水,映出她冷峻的侧影。
晨光斜照,她睫毛颤动,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昨夜禁地的事,陈师弟说你允诺替他向我爹求手谕。”
林渊脚步微顿,鞋底碾碎一片枯叶,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想起陈玄机被锁链抽飞时,嘴角溢血,眼中却燃着不屈的火——系统界面弹出的“天命之子:陈玄机(初始气运值87)”几个血字,像烙铁烫进识海。
那少年攥着《玄阳剑经》残页的手在发抖,纸页边缘已被汗水浸软,嘴里却嘶喊着:“这是我应得的机缘,我要替天下寒门修士争一口气!”
“苏师妹。”林渊垂眸,喉结动了动,嗓音低沉如风过松林,“陈师弟私闯禁地,触犯门规,我身为巡查使,自当秉公处理。”他抬头时又恢复了温润笑意,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左眼角的血纹隐隐发烫,“至于手谕……他若真有那份心性,何须旁人求?”
苏轻月的睫毛颤了颤,呼吸微滞。
她忽然上前半步,剑鞘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声,震得脚下碎石轻跳。
晨露顺着剑脊滑落,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凉意渗入绣鞋。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你变了。”风掠过她的发丝,拂动那支冰魄玉簪,寒光微闪,“三个月前你还说要与我共斩九重天劫,如今连句真话都不肯说?”
林渊望着她眼底翻涌的失望,左眼角的血纹突然灼痛,如针扎入骨。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宿主与天命道侣(苏轻月)情感波动,触发支线任务倒计时:剩余6日23时57分】。
他喉间泛起苦意——原来系统连“退婚”都要卡着时机,偏要在她最信任他的时候捅这一刀。
“苏师妹,我……”
“林少主好雅兴。”
一道阴阳怪气的男声从演武场方向传来,折扇轻摇,发出“簌簌”脆响。
赵元朗踱步而来,玄色道袍上金线绣的青云纹在晨光里晃眼,像蛇鳞般流动。
他唇角微扬,目光却阴冷如刀:“昨夜禁地闹出那么大动静,我还以为你忙着擦屁股呢。”他瞥向苏轻月,嘴角扯出半分笑,“天剑道宗的圣女也来了?莫不是听说咱们少主夜探禁地,特来查岗?”
林渊看着赵元朗眼底的阴鸷——这师兄自小与他争资源,连当年测灵根时,都偷偷往他的测灵玉里塞过淬毒的金粉。
那毒粉沾手即麻,若非他体质异于常人,早已经脉尽断。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指甲印。
忽然轻笑一声:“赵师兄消息倒是灵通。”他转向苏轻月,声音温和,“师妹若信不过我,不妨随我去议事殿,看看陈师弟留下的‘机缘’。”
议事殿的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林渊推门而入,鼻尖一凉,香气中夹着一丝铁锈味——那是陈玄机脸上的血混着汗水蒸发的气息。
少年被押在殿中央,青衫破了好几道口子,左脸肿得老高,锁链抽过的痕迹像一条条紫红的蛇。
他一见林渊,便挣扎着吼道:“林师兄!你说过要帮我求手谕的!你说寒门修士不该被埋没!”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林渊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往案上一抛。
玉简便发出清鸣,如凤唳九霄,一道虚影浮起——正是陈玄机昨夜在禁地翻找剑胎的画面。
他指尖轻点虚影里陈玄机藏在怀中的《玄阳剑经》残页,纸页一角赫然写着“魔心引,噬主”三字。
“赵师兄说我与陈师弟争宝?”林渊声音清冷,“这经卷乃上古魔修所著,本门早有禁令不得私藏。陈师弟不仅私闯禁地,还妄图窃取禁书,按《青云律》第三十七条……”他顿了顿,看向高坐上的宗主,声音沉稳,“当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殿中哗然,衣袂摩擦声、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
赵元朗的折扇“啪”地合上,指节捏得发白,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声——他原想借“少主滥用私刑”的流言动摇林渊地位,却不想对方早备好了铁证。
陈玄机瞪大眼睛,突然跪下来,膝盖砸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我没有!是林渊他……他说这经卷能助我突破,骗我去禁地的!”
林渊望着他发红的眼眶,想起系统标注的“天命之子”气运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
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这少年确实有傲气,可傲气底下藏着的,是对“被认可”近乎偏执的渴望。
就像三年前的他,在试剑大会上为了给青云争面子,硬接了长老三招,最后咳血跪了半柱香。
那时掌心被剑柄磨破,血混着汗,滴在青石上,开出一朵朵暗红的花。
“陈师弟。”林渊走下台阶,蹲在他面前,掌心带着温度,轻轻抚过少年凌乱的发丝,像极了那年他在寒潭边冻得发抖时,对方递来的姜茶,“我前夜在演武场见你练剑,特意提醒过‘非分之缘,强求必伤’。你说‘我陈玄机偏要做那逆天改命的人’。”他顿了顿,声音低缓,“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陈玄机突然愣住,眼中有光闪动,似信非信。
可下一刻,宗座的法旨便如惊雷炸响:“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押解陈玄机的弟子刚走,赵元朗便拂袖离殿,衣角带翻了案上茶盏,瓷片碎裂声刺耳。
林渊望着他摔门的背影,听见系统提示:【反派行为触发,反派值+50】。
他摸了摸发烫的左眼角——那里的血纹又深了半分,像条暗红色的小蛇,顺着眉骨爬向鬓角。
三日后的清晨,山门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吹得簌簌响,落叶在石阶上打旋,踩上去沙沙作响。
林渊站在石阶上,望着白衣胜雪的苏轻月。
她身后跟着天剑道宗的两位长老,腰间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如碎玉落盘。
“林渊。”苏轻月的声音比三年前更冷,像冰川裂开的第一道缝隙,“你我婚约,是两宗祖师以血为誓定下的。今日你若要退,除非……”
“除非我死?”林渊打断她的话。
他望着她发间那支玉簪——那是他十五岁时在极北冰川为她寻的冰魄玉,亲手雕成的。
寒风掠过,玉簪在她发间晃着,像滴随时会坠下的泪,冷光刺眼。
“苏师妹,我近日参悟《太上忘情录》,方知情之一字,乃修者大劫。”他深吸一口气,肺腑间灌满秋寒,“这婚约……就此作罢。”
山门外的修士倒吸一口凉气,风声骤停。
苏轻月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剑鞘上的云纹被染得泛红,血珠顺着指缝滑落,滴在青石上,绽开一朵朵暗红小花。
她突然拔剑,剑气裹着霜花劈向林渊面门,风雪扑面,寒意刺骨:“你说谎!”
林渊没躲。
剑气擦着他的耳际掠过,削断了他一缕发丝,发丝飘落时,他仿佛听见了三年前她为他束发时的轻语。
他望着飘落的青丝,左眼血纹灼痛如刀割——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开:【支线任务完成,反派值+200,解锁‘气运遮蔽(初级)’】。
苏轻月的剑停在他喉前半寸,剑身震颤不休,嗡鸣如蜂。
“你……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林渊望着她眼底的水光,突然笑了。
那笑里没有往日的温雅,倒添了几分冷硬:“从明白‘正道’二字,不过是上位者的遮羞布时。”他转身走向山门,玄色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苏师妹,你我……从此陌路。”
当夜,林渊坐在屋檐上,望着一轮残月。
寒风割面,他运转《幽冥锻体诀》,寒意在经脉里游走,将心口的钝痛压了又压。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任务:【主线任务第二环:夺取九尾妖狐公主之‘妖心琉璃火’,地点:北原妖域边境,时限三十日。
奖励:反派值500,解锁‘命运误导’技能】。
他望着北方的荒原,那里有妖域特有的血色雾霭,如血云翻涌。
左眼的血纹突然泛起微光,像在回应他的凝视。
林渊摸出袖中那支冰魄玉簪——是他方才去苏轻月的住处,从她窗台上捡的。
玉簪上还沾着她的剑气,冷得刺骨,指尖触之,仿佛被冰针扎过。
“系统。”他对着夜空低语,声音低沉如夜风,“你以为我在替你当魔头?”他将玉簪收进储物戒,指尖轻轻抚过左眼血纹,“等着吧,等我把所有‘天命之子’的气运都攥在手里……就是你该还债的时候了。”
月光漫过青瓦,落在他腰间的同心佩上。
那佩玉温润,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烫,像颗即将熄灭的星。
藏经阁顶层,莫长老闭目坐在蒲团上。
他手中的拂尘无风自动,每一根银丝都泛着幽光,如蛛网般在空中轻颤。
窗外的竹影掠过他浑浊的双眼,映出一抹暗红——那是他方才用秘法探知到的,林渊识海里那道不断蔓延的血纹。
“看来……”老者轻声叹息,声音如落叶坠地,“这潭水,要彻底搅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