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的夜风卷着沙粒打在林渊后颈，像细碎的冰针扎进皮肉，他背着白璃的脊背绷得笔直，肩胛骨因长久负重而微微发颤。
《幽冥锻体诀》在体内运转至第七重，每一寸筋脉都如被寒铁缠绕，将呼吸压得比垂死的蜉蝣还轻——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断息丹的副作用正从四肢百骸往心肺钻，像有无数细针在经络里跳着碎骨之舞，额角渗出的汗刚冒头，就被风刮成盐粒，簌簌落下，蛰得眼眶生疼，舌尖也泛起咸涩的铁锈味。
“宿主注意，高阶神识扫描持续锁定中。”系统的机械音在识海炸响，林渊左眼的血纹骤然灼痛，仿佛有熔金在眼球后流淌。
“检测到目标气运共鸣增强，建议立即更换伪装。”他喉间泛起腥甜，却仍咬着牙扯出冷笑——莫长老那道灰影在感知边缘晃了半夜，果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袖中漆黑符纸被汗湿的手掌捏得发皱，那是用100反派值换的“命格替身符”。
林渊低头看了眼背上的白璃，她的银发缠在他手腕，凉得像冰丝，发梢扫过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
他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拂过颈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狐香，清冷中混着腐血的气息。
“救你是任务，可我不想死在这鬼地方。”他对着风喃喃，指尖掐动法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符纸“轰”地燃成灰烬，一道虚影从他背后剥离，摇摇晃晃栽进沙堆，气息竟与外门弟子重伤濒死时一般无二。
灰烬被风卷起，飘散如蝶。
林渊趁机拐进一道沙缝——那是他前日在古卷里翻到的，古妖族迁徙时留下的地下裂隙。
岩壁上暗紫色的苔藓擦过手背，湿滑黏腻，腐臭混着妖力的腥气直往鼻腔钻，像陈年的血块在喉间翻涌。
他摸出明心灯点燃，火芯“啪”地一跳，昏黄的光映得白璃脸色更白，她残损的九尾正渗出黑血，溃烂处泛着青灰色的霉斑，指尖触之，竟有轻微的灼烫感。
“净秽丹。”林渊取出丹药，丹丸泛着玉青色微光，还未递到她唇边，白璃突然睁眼，瞳孔如竖刃般收缩，掌风带起腥甜的妖力拍来，空气嗡鸣一震。
他早有准备地偏头，丹药“啪”地砸在岩壁上，碎成齑粉，药香混着岩尘在狭小空间里弥漫开来。
“青云的东西，也配喂我？”她声音沙哑，却仍带着九尾妖狐天生的冷傲，尾尖因疼痛不自觉地抽搐，刮过地面发出窸窣声。
林渊没接话，反手又摸出一颗丹放在石上，退开三步。
他指腹蹭了蹭道袍上的血渍——那是白璃的血，干涸后留下暗红的印痕，触感粗糙。
“因果赠予。”他低声道，“这丹是交易的定金，你要活就自己拿。”
白璃盯着他看了半刻，狐耳在发间微动，捕捉着岩缝深处细微的风声。
她撑起身子，脊骨发出轻微的“咔”响，指尖刚碰到丹药，溃烂的尾巴突然抽痛，她闷哼一声，冷汗滑落。
林渊看着她颤抖的指尖，喉结动了动——系统任务里写着“建立初步信任”，可他比谁都清楚，这信任得拿血换。
丹药入口的瞬间，白璃浑身剧震，黑血顺着尾根簌簌落下，溃烂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皮肉收缩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她抬头时，眼里的警惕淡了些，呼吸也渐渐平稳：“你不怕我杀你？”
“你若想杀，黑风谷就动手了。”林渊靠在岩壁调息，经脉里的针刺痛得他冷汗直冒，后背的布料早已湿透，紧贴皮肤，凉意刺骨，“你恨的是那三个清妖使，不是我这个捡漏的。”
白璃瞳孔微缩，妖尾不自主地蜷起——这人类竟看透了她的心思。
她望着林渊苍白的脸，忽然想起谷里那三个道貌岸然的清妖使，他们举着“替天行道”的旗子，用诛妖钉穿透她的尾巴时，眼里的贪婪比魔修还盛。
裂隙越走越深，数时辰后，尽头的岩壁突然坍陷。
碎石滚落，尘烟扬起，呛得人喉头发痒。
月光从头顶的裂缝漏下来，照出一片被风沙掩埋的废墟——残破的石柱上刻着古妖文，中央一株枯萎的夜昙花静立，花瓣早被风卷走，只剩焦黑的根茎，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夜昙花。”林渊眼睛亮了，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天机遮蔽物，建议立即获取】。
他刚要迈步，白璃突然拦在身前，狐尾扫过他道袍，绒毛擦过布料发出细微的“沙”声：“葬月祭坛的禁制，要纯血才能解。你硬摘，守坟妖灵会把你撕成碎片。”
林渊挑眉：“那你肯献血？”
“你为了任务夺我火种，现在又要我献血？”白璃冷笑，可话音未落，林渊已撕开手腕。
鲜血滴在夜昙花根上，在月光下泛着淡金——那是青云圣子特有的灵血，带正道清辉，落地时发出轻微的“嗤”声，像雪落热铁。
“系统要我掠夺你。”他任血珠坠落，声音平静，“可没说不能我先给。”
白璃怔住。
人类修士的血对妖族是毒，他这是在找死？
她盯着那滴血渗入土中，夜昙花的根茎突然颤动，一丝幽光从残瓣里钻出来，像极了她小时候在妖宫见过的、母亲用本命妖力养的昙花。
“少主，果然在此。”
苍老的声音像一把锈刀，割破了黑暗。
林渊后背瞬间绷紧——莫长老立在沙丘之巅，拂尘上的黑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缠着的红绳，那是青云藏经阁执事特有的镇魔拂尘。
“青云令未归，妖气却与人息交融七日。”莫长老虽盲，神识却如网般罩下来，扫过每一寸空气，“你背上的，可是九尾纯血？”
林渊转身，掌心悄悄捏碎雷音符，指缝间传来细微的电流震颤。
他声音平稳得像深潭：“弟子奉宗主密令，查清妖使越界之事。此女被三使追杀，弟子救她是为审问幕后主使。”
“审问？”莫长老拂尘轻扬，一道青光缠上白璃眉心，她低哼一声，尾尖剧烈抽搐，“她琉璃火种未失，分明是完好的纯血妖。林渊，私藏妖心，按门规当废修为，逐出师门。”
林渊盯着莫长老浑浊的双眼，突然笑了：“废修为？那得看她是不是真妖。弟子查了，黑风谷三使是诛妖盟余孽，借清妖之名夺火炼剑。您若现在杀她，明日正道议会问起‘青云滥杀纯血妖族’，弟子只能如实禀报。”
莫长老的拂尘顿在半空。
他神识再探，却见夜昙花幽光一闪，所有气运轨迹突然消散——那是天机被遮蔽的征兆。
林渊左眼的血纹冷却，系统提示【任务进度：30%（目标存活并建立初步信任）】在识海炸开，他悄悄松了口气。
“你骗他？”白璃不知何时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垂，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没骗。”林渊望着远处沙海，声音轻得像风，“那三人确实要炼诛妖剑，用你的血做引。”
白璃盯着他的侧脸，忽然问：“若我信你……你真放我走？”
林渊没回答。
他望着沙丘外突然暴起的尘烟——数十道气息正急速逼近，为首的那道，是赵元朗特有的玄铁剑鸣，破风声如雷。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他低笑一声，拉着白璃退向祭坛角落。
那里有个被沙砾掩盖的暗洞，水流声隐隐传来，带着潮湿的回响。
莫长老立在风中，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喃喃：“天机已乱……你背上的，究竟是猎物，还是共犯？”
暗河的水从脚边流过，幽冷如墨，浸透鞋底，寒意顺着脚腕爬升。
林渊摸着岩壁上的青苔，湿滑冰冷，听着远处巡查小队的呼喝，忽然觉得掌心一暖——白璃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他，指尖还带着丹药残留的温度，微热而真实。
“走。”她轻声说，狐尾在暗河里扫出涟漪，水波轻荡，映着上方漏下的月光。
林渊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幽光，忽然想起系统任务里的“掠夺道侣”——可此刻他只觉得，这尾会咬人的狐狸，或许比任务更难对付。
暗河的水流突然湍急起来，卷着沙粒打在脚腕上，像某种预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