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裹着刺骨寒意漫过林渊的小腿,河水如浸透冰霜的绸缎,贴着肌肤滑过,激起一层细密的战栗。
他背着白璃逆水而行,足尖在湿滑的河壁凸石上轻点,溅起一串串碎银般的水痕,在幽暗中短暂闪烁又迅速熄灭。
头顶岩缝渗下的水珠不时滴落,敲在肩甲上发出“嗒”的轻响,像某种倒计时的低语。
《幽冥锻体诀》的功法在经脉里悄然流转,将呼吸压得比游鱼吐泡还轻,连心跳都似要凝滞——莫长老的神识虽未直接追来,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罩在暗河上方,稍有动静便会引动杀机。
那神识如阴云压境,沉甸甸地悬在头顶,连水流的节奏都仿佛被它牵引。
“系统提示:警告。赵元朗小队已封锁祭坛出口,莫长老神识残留未散,建议宿主避免使用高阶反派技能以防反噬。”
林渊左眼的血纹微微发烫,像是有细针在皮下游走,系统的机械音在识海炸响,冰冷而精准,像一把铁锥凿进神经。
他喉结动了动,反手摸向怀中那枚灰扑扑的浊息石——这是他花了80反派值从系统商城兑换的低阶道具,能模拟百具腐尸气息干扰神识,但副作用是会引来地底食腐妖虫。
指尖触到石身的刹那,一股粗粝的凉意顺指腹蔓延,石面布满细微裂纹,像干涸的河床。
他想起昨日系统面板上跳动的数字:为了凑这80点,他刚截胡了青枫谷弟子的千年朱果,被那弟子骂作“偷桃的贼”时,他差点笑出声——谁能想到正道楷模林少主的储物袋里,最金贵的竟是这种见不得光的阴诡物什?
那朱果的甜香似乎还残留在鼻尖,与此刻浊息石散发的土腥味交织,讽刺得令人发笑。
“接下来的路,可没那么干净了。”他低低一叹,指缝间暗力迸发,浊息石应声而碎。
腐臭的灰粉混着河水扩散开,像团翻涌的黑雾,腥臭扑鼻,令人作呕。
那气味像是腐烂的内脏混着陈年尸泥,顺着鼻腔直冲脑髓,连耳膜都仿佛被腐蚀出细孔。
白璃的狐尾在他腰侧轻扫,绒毛拂过湿透的衣料,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香——那是雪莲与月桂混合的冷香,清冽如初雪,竟在腥臭中辟出一方洁净。
“你故意引妖虫?”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掠过耳际。
“引的不是虫,是人心。”林渊的声音混着水流的轰鸣,低沉而沙哑,“赵元朗要抓我立威,莫长老要查我是否通妖——腐尸气能让他们以为我杀了人灭口,又能模糊你的妖气。至于虫……”
话音未落,暗河深处传来窸窣的爬行声。
林渊后背肌肉骤然绷紧——那是噬骨盲蛭特有的触须刮擦岩壁的声响,密密麻麻,像千只指甲在挠人心肺,又似无数枯叶在死寂中被缓慢碾碎。
河水随之微微震颤,脚底的石粒仿佛也在蠕动。
白璃的手指扣住他的肩膀,指尖微凉,狐耳在发间轻颤,像受惊的蝶翼:“这些东西会钻皮肉吸髓,你……”
“我知道。”林渊打断她,喉间溢出半声苦笑,“系统连副作用都标得清楚。”他深吸一口气,运转锻体诀将全身毛孔闭合,皮肤泛起一层近乎透明的微光,如同覆上薄冰;同时将白璃往怀里带了带——她的体温透过湿衣渗进来,倒比这暗河的水冷意更烫人,像一块埋在寒雪中的炭。
数里外的祭坛出口,赵元朗手持青云令旗,玄铁剑在身侧嗡鸣,剑刃震颤的频率与地底传来的震动隐隐共振。
他望着被沙粒覆盖的暗洞入口,嘴角扯出阴鸷的笑:“林渊啊林渊,你总说我资质不如你,现在倒看看,谁能把这‘救主’的功劳抢到手?”话音未落,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腐臭的黑水突然从暗洞喷涌而出,夹杂着无数半透明的盲蛭,像团蠕动的黑云,腥风扑面,连火把的焰苗都被压得发青。
“小心!”随行的外门弟子尖叫着后退,符箓如雨点般砸向虫群,火光炸裂的瞬间,映出那些盲蛭扭曲的轮廓——半透明的躯体里,隐约可见尚未消化的骨渣。
火光中,一具被啃噬得只剩白骨的“尸体”随波冲出——那是林渊用“命格替身符”变化的外门弟子虚影,骨头上还挂着半片染血的青云道袍,布料在水流中如残旗飘荡,血丝如蛛网缠绕指骨。
赵元朗的瞳孔骤然收缩,玄铁剑险些脱手:“他……他死了?”
“不可能!”他踉跄两步,盯着那具白骨,“宗主赐的命魂灯若灭,我怎会感应不到?”他猛然转头看向莫长老,后者正立在沙丘上,拂尘轻扫过白骨,浑浊的眼珠突然缩成针尖:“替身符……禁术。”他的神识探入白骨,却只触到一团混乱的妖气,与白璃身上的纯血狐族气息并不完全契合,“这妖气……有古怪。”
暗河深处,林渊靠在一处凸起的石台上喘息。
他反手将一枚清心丸塞进嘴里,丹药的苦在舌尖炸开,如烧红的铁屑碾过味蕾,勉强压下因浊息石引发的妖毒翻涌。
喉咙深处泛起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
白璃从他背上滑下,九尾在地上扫出一片水痕,尾尖还沾着两只试图攀爬的盲蛭,被她指尖妖气一灼,瞬间化为飞灰,留下一缕焦臭。
“你早算到他们会追来。”她歪头看他,狐耳在幽暗中泛着珍珠似的光,耳廓边缘的绒毛微微颤动,捕捉着水流之外的每一丝异响。
林渊扯了扯湿透的衣襟,冷笑:“赵元朗那点心思,写在脸上。我孤身入北境查妖使越界,他若不趁机‘救主’,怎显得他忠肝义胆?至于莫长老……”他抬眼望向暗河上方,岩顶的阴影如巨兽之口,“他虽疑我私藏妖女,却不敢真动我。我是宗主唯一的亲儿子,这身份,就是他不敢越的雷池。”
白璃的尾巴尖轻轻扫过他手背,绒毛拂过皮肤,留下一道微痒的暖痕:“那真正的麻烦呢?”
林渊的目光投向远处被水流冲开的石门,门后传来低沉的呜咽,像古兽的叹息,又似风穿墓穴的哀鸣。
他摸出怀中那方残破的妖纹玉佩,玉佩上的纹路在暗河中泛着幽蓝,触手温润,却隐隐传来脉搏般的震颤。
“你说它只认血脉与心音,可我有这东西——祭司令。”
“你从哪弄来的?”白璃的瞳孔缩成竖线,声音微颤,“这是我族古祭师的信物,连我都没见过完整的。”
“黑风谷那三个追杀你的妖使,尸体旁捡的。”林渊将玉佩贴在胸口,用生硬的古妖语念出一串咒文,音节如砂石摩擦,却带着奇异的韵律,“系统说,‘天命之子’的机缘,不止在活人身上,也在死人旁边。”
石门缓缓开启的刹那,守坟妖灵的虚影浮现——那是头由沙与骨构成的巨狼,赤瞳如两团燃烧的火,利爪在石地上刮出火星,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夹杂着尘土与骨灰的气息。
林渊的呼吸几乎停滞,直到玉佩突然发出刺目的蓝光,巨狼的动作猛地一滞,仰天发出一声低鸣,竟缓缓退到一旁,让出通路。
白璃瞪着他,耳尖微微发红:“你真是个疯子……为了活命,连死人都不放过。”
“不是为了活命。”林渊收起玉佩,声音突然低下去,“是为了……不被人当成死人。”他左眼的血纹一闪,系统提示在识海亮起:【任务进度:50%(成功规避追捕并建立可控逃亡路径)】
数里之外的隐秘沙穴,林渊咬破指尖,以精血为引在沙地上画出逆踪阵。
血珠滴落,渗入沙粒,发出“滋”的轻响,像烧红的铁落入冷水。
阵法流转的刹那,白璃的狐尾突然炸毛,毛发根根直立,如受惊的猫:“你疯了?用精血布阵,会折损寿元的!”
“没时间了。”林渊的额头渗出冷汗,寒意顺着脊背爬升,“我要知道他们追来的方向,更要知道……”他盯着逐渐清晰的阵图,话音戛然而止。
沙地上浮起三道光影:赵元朗的小队举着火把沿暗河北上,身影如跳动的火;莫长老的拂尘扫过沙丘,身影如一缕青烟南返;而第三道……是团扭曲的黑影,像被揉皱的纸人,正从葬月渊深处爬出,直扑青云圣地方向。
系统警报猛然炸响:【紧急任务发布:阻止“伪天命之子”陈玄机夺取“玄阳剑胎”!
原任务目标已被调包,真正阴谋启动倒计时:48时辰】
林渊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沙地上,将黑影的轮廓晕染得更狰狞:“原来如此……他们早就换了剑胎,就等我‘夺宝叛逃’的罪名坐实。”
白璃蹲在他身旁,尾巴轻轻环住他的腰,绒毛的暖意透过湿衣传来:“你现在回去,还能洗清自己。莫长老虽疑你,宗主不会信的。”
“回去?”林渊望着沙穴外的星空,夜风卷起沙粒,打在脸上如细针穿刺,他嘴角扯出苦涩的笑,“我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从背你进暗河那一刻起……从系统绑定我那一刻起……我就得把这出‘魔头’的戏,演到落幕。”
夜风卷起沙粒,打在逆踪阵上,将三道光影搅得模糊。
远处天边,一道血色流星突然划过夜空,拖出的尾焰像道猩红的刀痕,灼烧着天幕。
林渊望着那抹红光,左眼的血纹灼得生疼——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