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在夜风里簌簌作响,像无数细小的骨节在低语,逆踪阵的光影被林渊指尖滴落的血珠晕染成一片模糊的红雾,腥气在鼻尖缭绕,带着铁锈与焦灼的灼热。
他盯着沙地上那道扭曲的黑影轨迹,喉结滚动两下——三日前在暗河被巨狼追杀时,他还以为自己只是被卷入了同门倾轧,此刻却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寒意从脊椎窜上天灵盖,连指尖都泛起麻木的刺痛。
陈玄机在禁地取剑的时间太巧了,恰好是他被系统强制去妖域抓白璃的那日;莫长老查他的行踪时总留半分余地,却又不肯替他说话;赵元朗急着散播他叛逃的消息,连最基础的验尸都等不及。
原来不是他被陷害,是有人需要一个"叛逃的少主"当遮羞布。
"真正的剑胎早就被调包送出圣地了。"林渊低声呢喃,左眼的血纹突然灼烫如烙铁,皮肤下仿佛有熔岩在奔涌,系统提示在识海炸开刺目的金光:【紧急任务更新:阻止黑影夺取"玄阳剑胎",否则青云气运崩解,宿主神魂同步湮灭】。
那声音如钟鸣震荡,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神魂深处泛起撕裂般的痛楚。
他扯了扯嘴角,指尖在沙地上划出更深的痕迹,指甲缝里嵌进沙砾,"好一招借刀杀人,让我当魔头,他们好偷天换日。"
白璃的狐尾轻轻扫过他手背,绒毛带着温软的触感,像春日拂过的柳絮,却掩不住她指尖的微颤。
她耳尖还沾着暗河的水渍,在月光下泛着珍珠似的光泽,水珠顺着她耳廓滑落,一滴,砸在林渊手背上,凉得像冰。"你确定那黑影不是域外妖物?"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渊摇头,从系统空间摸出三枚青灰色符纸——影蜕符的纹路像活物般在符面上游动,泛着微弱的幽光,指尖触碰时,竟传来一丝刺骨的寒意,仿佛符纸中封存着某种沉睡的阴魂。"系统刚解锁了命格辨识功能,"他低声解释,"那家伙身上的仁义金光是伪造的,气运纹路错乱,像被强行缝合的尸布。
更关键的是——他体内没有‘天命回响’,那是系统判定真命之子的核心依据。"他将一枚符贴在白璃额心,符纸瞬间融入她皮肤,留下一道淡青色的纹路,像雪融于水。"你带着这道影蜕往北境妖谷走,沿途撒我的断发、撕碎的衣袍,越狼狈越好。"
白璃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里,指尖冰凉,带着狐族特有的腥甜气息:"你要一个人回去送死?"她眼尾的红痣随着情绪波动泛开淡粉,像雪地里绽开的梅花,"林渊,你现在的修为才金丹中期,青云护山大阵能碾死你十次!"林渊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狐族鳞纹——那是妖修战斗时才会浮现的纹路,粗糙而滚烫,像烙印在血肉中的战鼓。"我不是回去送死。"他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唇边逸出一缕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颤抖的睫毛,"他们要一个叛徒,我就给他们一个更像叛徒的叛徒。"
这三日,青云圣地如坠冰窟。
山门紧闭,弟子低语,晨钟暮鼓间夹杂着“少主陨落”的悲叹。
护河畔的柳枝被霜打蔫,水面浮着薄雾,像一层凝固的哀悼。
三日后的清晨,青云圣地外围的护河浮起一具尸体。
赵元朗举着火把的手在发抖,火把照亮那具尸体的脸——是林渊,左胸被撕开老大一个口子,露出白森森的肋骨,左臂齐肩而断,伤口还沾着暗河特有的噬骨盲蛭的黏液,腥臭扑鼻。"少主果真死于妖女之手!"他踢了踢尸体的脚,腰间的玉佩"当啷"一声掉出来,半块染血的妖纹玉佩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像蛇眼般幽幽闪烁,"这是铁证!"
莫长老的拂尘扫过尸体时,袖口的银线在阳光下闪了闪,细如发丝的金芒在光线下流转,似有若无。
他弯腰用指尖轻触尸体手腕,瞳孔骤然收缩——脉门处残留着极淡的清心丸药香,是林渊每日必服的丹药,那熟悉的苦香钻入鼻腔,像一根细针扎进记忆。"不对。"他喃喃着掀开尸体衣襟,手指按上微微隆起的腹部,皮肤触感僵硬,却无腐烂迹象,"若真被盲蛭所噬,五脏该有残留毒涎。"他的指甲刺入尸体皮肤,却只挤出几点暗血,黏稠如墨,"这内腑...像是死后才被抛入暗河。"
"莫长老。"宗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悲怆,"少主陨落,全宗缟素。
追缉狐女白璃,格杀勿论。"莫长老的拂尘在袖中悄然燃起一缕青烟——那是神识留影阵的引信,火光微弱,却在他掌心留下灼痛的痕迹。
他垂眸应了声"是",转身时瞥见赵元朗藏在袖中的手正攥着半块同样的妖纹玉佩,指节发白,像攥着一条毒蛇。
夜半的玄阳洞府外,月光被云层遮得只剩一线,山风裹挟着松针的苦涩气息,吹得石缝间的枯草簌簌作响。
黑影贴着山壁滑下来,腰间挂着的宗主令泛着幽蓝的光,像深海中游动的水母。
他指尖在洞门前的阵眼上快速点按,阵法发出"嗡"的轻鸣,金属般的震颤顺着石壁传入地面,仿佛某种巨兽在沉睡中抽搐。
眼看就要松动——突然,一道血影从石缝里窜出,噬魂匕首的寒芒划过他手腕,冰冷的刃口擦过皮肤,激起一阵战栗,"当啷"一声,宗主令断成两截,坠地时溅起几点火星。
"陈玄机只是幌子。"林渊抹去嘴角的血,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滑落,滴在石上,发出轻微的"滋"声,左眼的血纹已经蔓延到鼻梁,灼痛如刀割。"你们才是真正的换胎执行者。
莫长老察觉异常,你们便借我'叛逃'之名制造混乱,让这枚'假执事'趁夜取剑。"他盯着黑影的脸——那是藏经阁最普通的外门弟子,此刻却咧开嘴,露出满嘴黑牙,牙缝间渗出黑血,腥臭扑鼻。"你以为用替身符换了脸,就能骗过系统的命格辨识?"
假执事突然暴起,周身腾起刺目的金光,竟是《玄阳剑典》的最高式"破云三叠"!
金光灼目,热浪扑面,空气仿佛被点燃。
林渊咬着牙硬接这一击,肩胛骨传来"咔"的断裂声,剧痛如雷贯耳,却借着反震之力翻到洞门前,将逆踪阵残图拍进阵眼。
阵法突然倒转,半空浮起一道虚影——那层仁义金光下,缠绕着无数黑色魔丝,像活物般蠕动,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如同万千毒蛇在低语。
"这不是天命之子!"莫长老的声音从山脚下传来,他带着执法队掠上悬崖,手中拂尘直指半空的虚影,"是魔蜕傀!
用魔修尸体嫁接天命气运,骗过宗门大阵!"林渊单膝跪地,咳出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妖异的花。
他抬头望向山门方向,那里的灯火还亮着,却照不亮他半边染血的脸。
"现在,你们看见'魔头'了吗?"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真正的魔...从来不在暗处。"
远处突然传来钟声,清越的声响撞碎了夜的寂静。
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三十六峰的铜钟次第应和,声浪震得崖边的松树簌簌落针,针叶如雨洒落肩头,带着冷冽的松脂香。
林渊望着那片灯火,左眼的血纹已经爬上了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