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撞碎夜幕时,林渊正用染血的指节抵住左眼。
血纹如活物般爬过颧骨,灼烧感从眼底直窜天灵盖,像有根烧红的细针在颅内搅动,每一次心跳都牵动那根无形的火针,撕扯着神识。
他咬着牙,尝到满嘴铁锈味——血腥混着经脉中残存的丹毒,在舌尖泛起苦涩的腥甜;耳畔风声低啸,夹杂着远处山涧水落石出的清响,仿佛天地也在屏息等待他的抉择。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机械音在识海炸响:【任务完成:阻止伪命者夺取剑胎,奖励反派值200,解锁《幽冥锻体诀》中篇。】
“来得倒及时。”他扯动嘴角,从储物袋摸出颗乌青丹药。
指尖触到一枚冰凉玉瓶,瓶身刻着细密符纹——那是他早前从玄阳洞府带出的“凝神锁脉匣”,专为重伤时激发潜能所备,此刻悄然滑入袖中。
丹药入喉即化,冰寒顺着经脉漫开,肩胛骨断裂处的刺痛总算缓了些。
冷意如蛇游走四肢百骸,皮肤泛起细小的战栗,道袍残片贴在背上,湿冷黏腻,混着夜露与血污。
石壁沁着夜露的凉意,透过残破的道袍渗进脊背,他望着山门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忽然低笑出声,“他们要我当魔头?好啊……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一个‘死掉的魔头’,怎么把真相撕给他们看。”
影蜕符在掌心发烫,符纸边缘泛着幽蓝微光,灼得掌纹微微发麻。
这是他用系统积分换的最后一张高阶符篆,原本该留着应对更凶险的局面——但此刻他盯着石壁上自己的影子,左眼血纹已蔓延到耳后,“不是逃亡……是‘复活’。”
符纸燃尽的瞬间,一道与他气息、形貌分毫不差的残影自洞府暗道窜出,足尖点地,直奔宗门方向而去。
焦糊味随风飘散,灰烬如蝶旋舞,落在青苔上发出细微的“嗤”声。
林渊望着那道残影没入夜色,指腹摩挲着腰间的噬魂匕首,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这是引蛇出洞的饵,他要钓的,是藏在青云圣地阴影里的“真凶”。
同一时刻,执法殿内的青铜烛台被山风吹得摇晃,映得殿中众人的影子忽长忽短,烛火噼啪作响,投下扭曲晃动的轮廓。
赵元朗的玄色道袍下摆还沾着水痕,湿冷的气息混着尸臭悄然弥漫,他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推到殿中央,“这是今日清晨在护河浅滩捞起的——”他掀开白布,露出一张与林渊有七分相似的脸,皮肤泛青,唇角凝着黑血,“左腕有少主独有的清心丸药香,腰间还挂着妖女白璃的本命玉佩。”
殿内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衣袂摩擦声、脚步后退声交织成一片压抑的嗡鸣。
赵元朗趁机提高声音:“分明是那狐女勾结外敌,害我师弟性命!恳请长老会即刻颁布‘清妖令’,血洗北境妖谷——”
“且慢。”
莫长老的声音像块沉铁,砸得殿中瞬间死寂。
他拄着拂尘上前,枯瘦的手指悬在尸体断臂上方三寸,指尖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压波动,“切口齐整如剑削,倒像是修士刻意所为。”他又掀开尸体衣襟,布料摩擦声刺耳,内腑无妖毒侵蚀痕迹——若真是妖物所噬,怎会连半滴毒涎都没留下?
赵元朗的额头渗出冷汗,汗珠滑落颈侧,带来一阵黏腻的凉意,“莫长老这是何意?难道怀疑……是宗内有人栽赃?”
“尸体漂在护河最浅处。”莫长老没接话,指节叩了叩殿中悬浮的留影阵,金石相击之声清越入耳,“玉佩上的灵力波动,更像是被人用控物术抛上岸的。”他袖中滑出一枚玉简,暗中捏碎——灵力波动如涟漪扩散,直往禁地深处而去,空气中泛起细微的震颤,仿佛有无形之网正在收拢。
林渊潜伏在宗门广场的檐角阴影里时,正听见下方传来惊呼声:“少主未死!”他垂眸望去,那道残影正站在汉白玉阶前,月光照得“他”的衣袂翻飞,却连影子都淡得几乎透明,足下青砖竟无半点反光。
赵元朗的身影从偏殿冲出来,玄色道袍下摆都跑乱了,“不可能!尸体明明……”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供桌,青铜香炉“当啷”坠地,香灰撒了满地,粉末扬起,带着陈年檀香与灰烬的呛人气息。
“气息虚浮,步伐无根。”莫长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他负手而立,目光却如利剑般扫过残影,“是残影之术。”
林渊藏在瓦当后勾了勾唇——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宗门上下本就对“林渊勾结妖族”的传闻将信将疑,此刻“死人”突然出现,只会让疑云更浓。
而真正的幕后黑手,绝不会放任“死人”搅局。
半柱香后,变故陡生。
一道黑衣人影从藏经阁后巷窜出,足尖点着飞檐疾掠,掌心凝聚的黑气扭曲了一片月光,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低沉的呜咽。
林渊瞳孔微缩——那是他在玄阳洞府见过的“普通外门弟子”的脸,可此刻对方眼中泛着妖异的猩红,分明是被什么东西夺了神智。
“来得好。”林渊低喝一声,噬魂匕首划破夜空,寒芒撕裂寂静,带起一道刺骨的锐风。
寒芒掠过黑衣人后心,对方反应极快,旋身挥掌相格,骨节相撞的脆响混着皮肉撕裂声,血珠溅在青瓦上,绽开细小的花,温热的血雾拂过脸颊,带着铁锈与腐气交织的腥味。
“你们用死人当替身,连尸体都舍不得毁。”林渊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匕首抵住其咽喉,指尖能感受到对方脉搏的紊乱跳动,“就为了造一个‘我勾结妖族’的局?”
黑衣人突然笑了,声音沙哑如刮铁,“你本就是魔头!系统选中你,说明天道已弃正道——”
话音未落,林渊左眼血纹暴涨。
系统的【命格辨识】自动触发,他眼前浮现出一团缠绕着“仁义金光”的命格,可那金光下,密密麻麻的黑色魔丝正像活物般蠕动,“伪天命……”他喉间泛起腥甜,“域外意志注入的伪天命。”
黑衣人突然暴起,周身魔息狂涌,衣袍鼓胀如帆。
林渊咬牙硬接一记爪击,肩甲碎裂,鲜血浸透道袍,剧痛如雷贯脑。
但他早将“凝神锁脉匣”藏于袖中,此刻心念一动,匣中封印的暴烈灵流轰然炸开,一股短暂却狂暴的力量自丹田冲出——
就在对方旧力未尽、新力未生之际,他借势前扑,逆踪阵残图化作一道幽光,精准拍入对方识海。
逆阵反噬的瞬间,半空中浮现出一道虚影——那是半枚断裂的宗主令,幽蓝的光映得众人脸色发白。
“那是……宗主令的气息?!”莫长老的惊呼声穿透人群。
林渊单膝跪地,匕首插在青石板上支撑身体,掌心与石面摩擦,传来粗粝的痛感,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入眼中,刺得左眼血纹一阵灼痛。
他仰头望向主峰最高处的宗主殿,月光照得他半边脸染血,半边眼纹如赤练,“现在,你们信了吗?我林渊是叛徒,是魔头……可若我不做这魔头,今日死的,就是整个青云。”
山巅突然掠过一阵风,带着清冽的狐臊香,夹杂着雪松与远山的气息。
白璃站在崖边,九尾在身后如银瀑垂落,银光洒在石阶上,泛起细碎的涟漪。
她望着那个满身血污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耳尖微微发烫——她本是奉妖帝之命来取他性命的“天命之子”,可此刻,这个被正道唾弃的“魔头”,做的事却比那些满口仁义的“正道英杰”更像在救世。
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清越的钟声里多了几分沉郁,像在叩问人心。
林渊抹了把嘴角的血,目光扫过人群中震愕的脸,又落在山巅那道银色身影上。
他伸手扯下腰间染血的玉佩——那是白璃的本命玉,被他故意留在“尸体”上的饵。
“好戏,才刚开始。”他低喃。
夜色渐深时,三十六峰的钟声终于止歇。
林渊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将最后半颗凝脉丹吞入腹中。
主峰玉阶上的晨露还未干,他站在阴影里,望着那阶白玉在晨光中泛起温润的光——三日后的青云大典,云海翻涌时,这玉阶上,该站着一个怎样的“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