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去，早班公交刚刚开始运营。邵小雨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站台，发现这里已经零星站着几个等车的上班族。
她犹豫了一下，走向一个看起来最面善的年轻男人——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眼下挂着黑眼圈，正机械地往嘴里塞着便利店饭团。
"那个...不好意思..."邵小雨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哑，"能借您手机打个电话吗？我手机丢了..."
上班族抬起头，睡眼惺忪的目光在看清她的脸时明显亮了一下。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当、当然可以！要打国际长途也可以！"
"就...本地电话。"邵小雨接过手机，手指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她基友阿杰的电话。
"嘟...嘟..."
电话接通时，陈恩泽明显还没睡醒："喂...谁啊..."
"恩泽，是我。"邵小雨压低声音，"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我现在在城东7路公交总站，你能来接我吗？"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陈恩泽倒吸冷气的声音："操...你，你...你怎么用天宇的口吻和我说话！"
"初三那年你偷改月考成绩单，结果把95分改成了99分，被你妈一眼看穿。"邵小雨语速飞快，"高二运动会你暗恋的女生给你送水，结果你紧张得把水全倒在裤子上..."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陈恩泽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天宇？！不是...等等...这声音..."
"说来话长。"邵小雨瞥了眼旁边开始好奇张望的上班族，"总之我现在...样子有点变化。你能先来接我吗？"
"站在原地别动！十五分钟！不，十分钟！"陈恩泽的声音几乎是在吼，"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邵小雨把手机还给上班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我朋友马上来。"
上班族接过手机，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你...没事吧？要不要帮你报警？"
"不用不用。"她摇摇头，突然注意到对方手里捏着的求职简历，"你在找工作？"
"啊，是啊。"上班族苦笑着抓了抓头发，"今天第三个面试了..."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像一年那么长。邵小雨站在路灯下，不停地用手指卷着发梢。当那辆熟悉的丰田老爷车一个急刹停在她面前时，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车门猛地推开，陈恩泽几乎是跳了出来——然后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邵小雨身上，嘴巴张了又合，活像条缺氧的鱼。
上班族警惕地往前半步："这位先生，你认识这位小姐？"
陈恩泽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地说："认、认识！她是我...我..."
"远房表妹。"邵小雨飞快接话，一把拽住陈恩泽的胳膊，"我们走吧，表哥。"
直到被塞进车里，陈恩泽还处于石化状态。他的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所以，"他的声音飘忽得像在梦游，"我兄弟现在是我表妹了？"
邵小雨系好安全带，长舒一口气："先开车，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再解释。"
陈恩泽机械地挂挡，车子缓缓启动。开出两个路口后，他突然一个急刹停在路边，转身死死盯着邵小雨的脸。
“如果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告诉你，你的她其实是你突然失踪的好基友，你会信吗？”
邵小雨叹了口气，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高二那年你半夜看恐怖片吓得不敢上厕所，硬是把我从宿舍拽起来陪你..."
陈恩泽用五味杂全地目光看向邵小雨。他伸手想碰小雨的脸，又在半路缩了回去。
"这太扯了..."他喃喃道，"但你刚才说的那些事...确实只有天宇才知道..."
邵小雨突然抓住恩泽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恩泽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手，整张脸涨得通红："卧槽你干嘛？！"
"让你确认一下心跳啊，白痴。"邵小雨翻了个白眼，"至少能说明你见到的不是鬼吧？"
恩泽呆滞了几秒，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操！我兄弟真的变成妹子了！这简直比《他的名字》还魔幻！"
陈恩泽的表情从震惊慢慢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掏出手机。
"你干嘛？"邵小雨警惕地问。
"拍照发朋友圈！"陈恩泽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我兄弟复活成美少女了！'这绝对能上热搜！"
"陈恩泽你敢！！"
改装飞度在清晨的马路上歪歪扭扭地驶远，车里传来激烈的打闹声和不知是谁的笑声。晨雾渐渐散去，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先去我家吧，"恩泽揉了揉太阳穴，"我得喝点酒压压惊...对了，你现在能喝酒吗？"
邵小雨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角微微上扬："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死都死过一次了。"
恩泽闻言又笑出声，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得先给阿姨打个电话——"
"别！"邵小雨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先别告诉我妈...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恩泽看了看她焦急的表情，又看了看她抓着自己手臂的纤细手指，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行吧..."他无奈地摇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
“哈？”
“总之按我说的做就行了！你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汉吧？”
邵小雨闻言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口轻轻晃了晃。
“阿泽……”她声音软得不像话，尾音拖得长长的，“你忍心看你的好兄弟——啊不是，好姐妹流落街头吗？”
陈恩泽手一抖，车子差点压线。他耳根子瞬间红了：“喂！好好说话！别、别来这套！”
邵小雨见状眼睛一亮，变本加厉地凑近了些，下巴几乎要搁到他肩膀上：“可是我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诶……昨天半夜饿得只能啃野草……”她故意吸了吸鼻子，“那草又苦又涩，难吃死了……”
“草？！”陈恩泽猛地扭头，正好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眼神。距离近得他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着的一点点晨露——等等，这丫头该不会真哭了吧？
邵小雨趁机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凉凉的：“而且晚上好冷哦，我躲在公交站台后面，差点被流浪狗当成同类……”
“停停停！”陈恩泽一把捂住耳朵，脸红到脖子根，“邵天宇！你以前踢球骨折都没哼一声，现在装什么柔弱小白花啊！”
“人家现在不是邵天宇嘛~”邵小雨歪着头，突然冲他wink了一下，“是超——级需要阿泽哥哥收留的小雨呀！”
“噗——！”陈恩泽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他手忙脚乱地打方向盘靠边停车，转头咬牙切齿：“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邵小雨无辜地眨眨眼：“昨晚路过便利店，电视屏幕上在放偶像剧。”她突然双手合十举到脸前，学着电视剧里的腔调：“恩泽哥~我会洗碗会拖地！收留我嘛~”
晨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小小的阴影。陈恩泽盯着她看了三秒，突然崩溃地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
“……我认输。”他闷闷的声音从方向盘里传出来，“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嗯嗯！”
“第一，不准再用这种语气说话！”
“好哒~”
“邵！小！雨！”
“错了错了！”她赶紧举手投降，又忍不住偷笑，“那第二件事呢？”
陈恩泽抬起头，表情突然严肃：“解释一下……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邵小雨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阳光照在皮肤上，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我也不知道。”她轻声说，“但既然活过来了……”抬头时，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当然要狠狠讹你一顿早饭啦！我要吃小笼包！”
陈恩泽怔了怔，突然笑出声。他重新发动车子，伸手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臭小子……不对，臭丫头！”
邵小雨笑嘻嘻地躲开，转头望向窗外。城市在晨光中渐渐苏醒，而她的人生，似乎也在这个荒谬的清晨，重新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