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小雨站在陈恩泽的公寓门口，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脚底还沾着一点干掉的泥巴，脏兮兮的。她犹豫了一下，没敢直接踩进去。
“愣着干嘛？进来啊。”陈恩泽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明显是男士的拖鞋，丢到她面前，“新的，没人穿过。”
邵小雨小心翼翼地穿上，拖鞋大得离谱，走起路来啪嗒啪嗒响。
“你这样子好像企鹅。”陈恩泽憋着笑。
“滚！”她作势要踹他，又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力气可能不太对劲，赶紧收住动作。
陈恩泽的公寓还是老样子——沙发上堆着没洗的衣服，茶几上摆着半包开封的薯片，游戏手柄随意丢在地毯上。
他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套运动服扔给她：“去洗个澡吧，你身上一股土腥味。我去给你买衣服，M码的可以吧？”
“差不多吧？我也不太清楚。”
“行吧…”恩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随后出门了。
浴室里，热水冲下来的时候，邵小雨才发现自己身上有不少细小的伤口——应该是从采石场走出来的路上刮的。但奇怪的是，这些伤口都已经结痂了，有些甚至已经愈合得差不多。
她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水流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忽然，她注意到自己的指甲在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微光，像是涂了一层极薄的珍珠粉。
擦头发的时候，镜子上的水雾渐渐散去。邵小雨望着镜中的陌生女孩——湿漉漉的黑发贴在白皙的脖颈上，眼睛因为热气显得格外明亮。她下意识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镜中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这真的是我吗...”
走出浴室时，陈恩泽正在厨房捣鼓什么。听到动静回头，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地上：“你...你穿这身还挺...”
“闭嘴。”邵小雨把毛巾甩到他脸上，“我饿了。”
餐桌上摆着一盘焦黑的煎蛋和几片烤糊的面包。陈恩泽挠挠头：“将就吃吧，我平时都点外卖。”
邵小雨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我与你本是兄弟一场，没想到你却要谋杀我！”
“有的吃就不错了！”陈恩泽气呼呼地打开手机，“要不点个外卖...等等。”他突然抬头，“你现在没身份证，岂不是连手机支付都用不了。”
两人面面相觑。
“对了！”陈恩泽突然眼睛一亮，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表姑啊，是我...”
邵小雨竖起耳朵。她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小泽啊，怎么想起给表姑打电话了？”
“那个...我有个大学学妹，特别靠谱一人，最近家里遇到点变故...”陈恩泽边说边偷瞄邵小雨，“您店里不是缺人吗？她什么都能干！”
电话那头的表姑似乎问了什么，陈恩泽突然结巴起来：“长、长相？就...就挺好看的...”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邵小雨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挂掉电话，陈恩泽比了个OK的手势：“搞定了！明天去试工，时薪15块，包一顿饭。”
“可我完全不会做奶茶啊？”
“简单！”陈恩泽翻出霹雳霹雳视频，“看这个，先学摇雪克杯...”
视频里的店员动作潇洒地摇晃着金属杯。邵小雨试着模仿，结果手一滑——
“砰！”
茶几上的玻璃杯被她碰倒了。在杯子即将落地的瞬间，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手一捞，稳稳接住。
陈恩泽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反应这么快了？”
“啊？有吗？”邵小雨干笑两声，悄悄松开手，玻璃杯上赫然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金色的条纹。邵小雨望着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那是一个纤细的女孩轮廓，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高大的男生剪影了。
“喂。”陈恩泽突然正经起来，“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会帮你的。”
邵小雨鼻子一酸，赶紧低头假装整理裤脚：“...谢谢。”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声。
两人对视一秒，同时笑出声。
“走吧。”陈恩泽抓起钥匙，“带你去吃牛肉面，先算在我帐上，之后要记得还啊。”
邵小雨跟着站起来，不合脚的拖鞋还是啪嗒啪嗒响。但这一次，她没有抱怨。
霓虹初上的商业街转角，"老张牛肉面"的招牌在夜色中亮着温暖的橙光。邵小雨站在店门口，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崭新的米色针织衫——这是半小时前陈恩泽硬拽着她去买的。
"发什么呆？进去啊。"陈恩泽推开门，牛肉汤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
邵小雨盯着价目表上"招牌牛肉面25元"的字样，突然拽住陈恩泽的袖子："要不...我们回去煮泡面吧？"
"少来这套。"陈恩泽直接把她按在塑料椅上，"你从昨天复活到现在就啃过几根野草，当自己是仙女啊？"
老板娘拿着菜单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奇怪的组合——穿着oversize牛仔外套的男孩，和裹在崭新女装里却浑身不自在的女孩。
"两碗招牌，加肉加蛋。"陈恩泽瞥了眼邵小雨瘦了一圈的脸颊，"...再加份凉拌牛肉。"
等餐的间隙，邵小雨盯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这双手现在白皙纤细，指甲圆润得像贝壳，腕骨凸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昨天这个时候，这双手还是骨节分明、带着打球留下的茧子...
"给。"陈恩泽突然推过来一部二手手机，"暂时用我的副卡，微信支付宝都登着我的账号。"
邵小雨猛地抬头："这得多少钱？我..."
"记账上了。"陈恩泽掰着手指算，"手机800，衣服460，待会这顿饭算你50。利息按日息万分之五计算..."
"奸商！"邵小雨抓起醋瓶作势要砸，突然想起现在的力气可能控制不好，又讪讪放下，"...等我发了工资就还你。"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桌时，邵小雨的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声。她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却被烫得直哈气。
"笨死了。"陈恩泽把自己的冰镇酸梅汤推过去，"吹一吹再...喂！你慢点！"
邵小雨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了小半碗，烫得眼泪汪汪也不停筷。牛肉炖得酥烂，面条劲道十足，连汤底都鲜得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她突然僵住——这味道太清晰了，她能尝出汤里加了陈皮和山楂，甚至能分辨出牛肉是今早现宰的...
"怎么了？"陈恩泽皱眉，"不好吃？"
"...太好吃了。"邵小雨低头猛吃，掩饰自己异常敏锐的味觉。
吃到一半，陈恩泽突然把凉拌牛肉全拨到她碗里："你吃。"
"我够了..."
"少废话，看你瘦得跟竹竿似的。"陈恩泽别过脸，"明天去奶茶店可别晕倒了，丢我的人。"
暖黄的灯光下，邵小雨看着对面男孩发红的耳尖，突然鼻子一酸。她赶紧低头喝汤，热气模糊了视线。
"喂，"陈恩泽突然压低声音，"明天见到我表姑..."
"知道啦，我是你大学学妹凌小雨，家里遭了火灾证件都烧没了，暂时借住你家。"凌小雨翻了个白眼，"这谎话编得跟八点档似的。"
玻璃门外，城市的霓虹一盏盏亮起。面馆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隐约能听到"殡仪馆...离奇失踪..."的字眼。两人同时顿了顿筷子，又默契地低头继续吃面。
"对了。"陈恩泽突然掏出一个小纸袋，"给你。"
凌小雨打开一看，是支樱桃味的润唇膏。
"看你嘴都干裂了。"陈恩泽粗声粗气地说，"...也是要还钱的！"
凌小雨突然笑起来，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这一刻，穿着不合身的女装、身无分文、连身份都成谜的她，却觉得无比踏实。
"债主大人。"她拧开唇膏，在灯光下笑得明媚，"我会连本带利还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