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水逆，还是那种360度无死角全方位环绕立体声的水逆。
学术交流活动第一天，他就像个背后灵一样，揣着那张皱巴巴的“亲友券”，鬼鬼祟祟地跟在班级大部队后面，混进了举办活动的市重点中学礼堂。那感觉，堪比特务接头，刺激又心酸。
看着讲台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楚子航——西装笔挺（学校临时租的，但穿他身上跟高定似的），语气平稳，逻辑清晰，引得台下掌声雷动——路明非酸得像个柠檬精。再看看坐在前排嘉宾席、安安静静却自带聚光灯效果的绘梨衣，他更是抓心挠肝。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路明非默默给自己打气，“我的战场在今晚的联谊晚会！”
好不容易熬到白天各种枯燥的学术报告和展示结束，晚上，重头戏联谊晚会终于要开始了。礼堂被重新布置过，灯光璀璨，音乐悠扬，空气中飘着甜点和饮料的香气。穿着各色礼服的少男少女们三五成群，笑语晏晏，气氛搞得跟偶像剧现场似的。
路明非躲在角落一根大柱子后面，手心里全是汗。他身上穿着向叔叔借来的、明显大了一号的旧西装，领带打得歪歪扭扭，感觉自己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像个误入高级宴会的送餐小哥。
他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全场，精准定位到了绘梨衣。她换上了一身简单的浅蓝色小礼裙（据说是班主任帮忙借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红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像落入凡间的精灵，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而她旁边不远处，楚子航依旧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这家伙是西装半永久吗？），端着一杯果汁（路明非怀疑是白开水），靠墙站着，面无表情，仿佛周遭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但那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忽视。
路明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家伙果然在！守护（监视）姿态十足！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更让他心肌梗塞的一幕——有几个其他学校、自认为很帅的男生，似乎被绘梨衣的美貌吸引，蠢蠢欲动地想要上前搭讪！
路明非瞬间警报拉满！护食模式启动！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带（并没卵用），刚准备像个英雄一样冲过去宣示主权——
“哟，这不是仕兰中学的路明非同学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没找到舞伴？”
一个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路明非身体一僵，缓缓回头。果然是苏晓樯！她今天打扮得格外亮眼，一身红色的小礼服，衬得肌肤胜雪，可惜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看他的眼神像看地上的蟑螂。
她旁边还跟着几个小姐妹，也都用那种似笑非笑、看好戏的眼神打量着他。
路明非头皮发麻。完了，兴师问罪的来了！
“苏…苏同学……好巧啊……”路明非干笑着，试图蒙混过关。
“巧？”苏晓樯冷笑一声，双臂环抱，“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怎么，昨天在教室里‘练舞’练得太投入，今天正式上场就怂了？你的‘舞伴’呢？”
她把“练舞”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身后的女生们发出压抑的嗤笑声。
路明非的脸瞬间涨红，脚趾抠地：“我……我等下就过去！”
“哦？是吗？”苏晓樯挑眉，显然不信，“别是被人放鸽子了吧？也是，就你这样的，谁会愿意……”她的话没说完，但侮辱性极强。
路明非气得拳头都硬了，但偏偏无法反驳。他现在确实像个孤零零的傻X。
周围的视线开始汇聚过来，带着各种好奇、探究和嘲笑。路明非感觉自己像个被围观的猴子，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
就在他窘迫得无以复加，苏晓樯脸上的讥讽越来越浓时——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如同天籁：
“路明非。”
所有人都是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绘梨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穿过了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径直走到了路明非面前。浅蓝色的裙摆微微晃动，红色的眼眸在璀璨的灯光下，清澈得能倒映出路明非此刻狼狈又惊讶的脸。
“你在这里。”她看着路明非，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找了你好久。”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苏晓樯和她的小姐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全都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主动走向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点滑稽的男生。
路明非自己也懵了，大脑当场宕机，只会傻傻地看着绘梨衣：“绘…绘梨衣？”
绘梨衣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惊讶。她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路明非那只因为紧张而攥得死紧、全是汗的手。
微凉柔软的触感瞬间传来，像一道电流击中了路明非，让他猛地回过神来。
“音乐，开始了。”绘梨衣拉着他，看向舞池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点点期待，“去跳舞吗？路明非。”
噗通！噗通！噗通！
路明非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刚才所有的窘迫、尴尬、愤怒，在这一刻全都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的喜悦和激动！
他反手握紧了绘梨衣的手（虽然手心还在冒汗），挺直了腰板（虽然西装还是很大），感觉前所未有的勇气充满了全身！
“好！”他大声回答，声音因为激动而有点发颤，但异常响亮，“我们跳舞去！”
他拉着绘梨衣，在所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尤其是苏晓樯那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注视下，昂首挺胸（同手同脚）地走向舞池！
爽！太爽了！简直爽翻天！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人生达到了巅峰！还有什么比被女神当场解救、打脸围观群众更爽的事情吗？！没有！
徐岩岩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激动地对着他无声地挥舞着拳头，嘴型分明是：“路哥！牛逼！（破音）”
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楚子航，看着他们牵在一起走向舞池的手，眉梢似乎都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走进舞池，灯光柔和下来，舒缓的华尔兹乐曲流淌开来。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面对绘梨衣，摆出那个练习了无数遍（虽然依旧蹩脚）的起手式。心脏还在狂跳，但这一次，是因为紧张，更是因为兴奋和期待。
绘梨衣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别怕。”绘梨衣看着他，忽然轻声说，像是在重复他之前对她说过的话，“跟着我。慢，慢，快，快，慢。”
路明非重重点头：“嗯！”
音乐声中，他引导着绘梨衣，缓缓迈出脚步。
一步，两步，转身……
奇迹般的，这一次，他没有踩到她的脚！没有同手同脚！甚至……还有点流畅？
也许是绝境下的爆发，也许是绘梨衣那神奇的节奏感和引导，也许是周围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带来的肾上腺素……路明非超常发挥了！
他带着绘梨衣，在舞池中缓缓旋转。灯光落在她带笑的眼角（虽然很浅！他看到了！），落在她飞扬的发梢上。她就像个真正的公主，而他就是那个守护公主的……幸运的骑士（虽然技术糙了点）！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苏晓樯难看的脸色，楚子航冰冷的视线，其他人的议论……全都消失了。路明非的眼里，只剩下绘梨衣一个人。
他甚至大胆地做了一个之前练习时差点摔跤的、小幅度的下腰引导动作——
绘梨衣信任地向后微仰，红色的眼眸倒映着璀璨的灯光，和他紧张又专注的脸庞。
成功了！完美！
路明非的心激动得快要飞起来！他做到了！他真的和绘梨衣跳完了一支舞！而且没有出洋相！
一曲终了，周围响起了礼貌性的掌声（其中徐岩岩的掌声格外响亮）。
路明非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中，舍不得松开绘梨衣的手。
绘梨衣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和通红的脸，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一点：“路明非，跳得很好。”
轰！又是一记暴击！
路明非感觉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然而，乐极生悲是路明非人生的主旋律。
就在他牵着绘梨衣的手，飘飘然地走出舞池时，没注意脚下——
不知道哪个缺德家伙把饮料打翻在了地上！
“哎哟我靠！”
路明非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后倒去！他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结果慌乱中猛地一拽——
“嗤啦——！”
一声布料撕裂的清脆声响，格外刺耳。
路明非一屁股摔倒在地，尾椎骨传来熟悉的剧痛。而被他下意识死死拽住的绘梨衣，也被带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礼裙的肩带……好像……被他扯坏了一根？！
虽然没完全掉下来，但也露出了小片雪白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了。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路明非摔在地上，手里还捏着半根断裂的肩带，看着绘梨衣微露的香肩和有些茫然的表情，大脑彻底死机。
完。
蛋。
了。
他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搞砸得如此彻底……
就在这社死到极致、空气都凝固的时刻。
一件带着冷冽气息的黑色西装外套，如同及时雨般，精准而迅速地披在了绘梨衣的肩上，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一片乍泄的春光。
楚子航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动作快得几乎没人看清。他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衫，身姿依旧挺拔，挡在绘梨衣身前，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投来的视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那些好奇、惊讶、甚至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这冰冷的视线下，纷纷心虚地移开。
楚子航这才低下头，看着还坐在地上、捏着半根肩带、一脸天崩地裂的路明非，眉头微蹙，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你果然，还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