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巨大的BUG（错误），还是那种编译一千次都通不过的屎山代码。每一次他以为自己终于要运行出个“Hello World”（你好世界）级别的成功时，现实总会毫不留情地给他弹出一个“Fatal Error”（致命错误）！
就像现在。
他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屁股疼，尾椎骨更疼，但都比不上心里那万箭穿心的疼。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根罪该万死的、断裂的浅蓝色肩带，像捏着自己社会性死亡的判决书。
周围那些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惊讶、嘲笑、幸灾乐祸……他甚至能听到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噗……我就说他会搞砸……”
“这也太离谱了……”
“上杉同学好可怜……”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他路明非，仕兰中学第一衰仔，终于在全校（以及外校）精英面前，把自己钉死在了耻辱柱上。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绘梨衣的表情。害怕看到她眼中的惊吓、失望，或者……厌恶。
就在这时，那件带着冷冽气息的黑色西装外套，如同精准投放的防御屏障，瞬间隔绝了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也罩住了他几乎要崩溃的心脏。
楚子航。
又是他。
总是他。
在他最狼狈、最不堪、最像个笑话的时候，像个天神（或者说，死神？）一样降临，用最冷静也最羞辱的方式，衬托出他的无能。
“你果然，还是不行。”
冰冷的话语，不是疑问，是宣判。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路明非最脆弱的自尊心，还拧了一把。
如果是几分钟前，路明非可能就真的认了。是啊，我不行，我废物，我烂泥扶不上墙。你楚子航牛逼，你厉害，你永远是对的。
但是——
凭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混合着极致的羞耻和不甘，像被压抑已久的火山，轰地一声在他胸腔里炸开！烧得他眼睛都红了！
他妈的老子是不行！老子是笨！老子是经常搞砸一切！
但老子拼尽全力了！老子为了不踩她的脚偷偷练到半夜！老子为了邀请她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老子刚才他妈的甚至以为自己真的成功了！
你楚子航凭什么？！凭什么用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否定我？！凭什么理所当然地靠近她、保护她？！
就因为你成绩好？长得帅？气场强？你他妈的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我就活该是背景板里的杂草吗？！
去你妈的！
路明非猛地抬起头，第一次，没有任何闪躲和畏惧，直直地迎上楚子航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那双总是藏着死鱼般颓废的眼睛里，此刻却像烧着两团暗沉的火焰，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倔强。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因为疼痛和愤怒甚至有些踉跄，但他站直了，毫不示弱地瞪着楚子航，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狠劲：
“我行不行，关你屁事！”
静。
比刚才更死的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刚赶过来想扶起他的徐岩岩，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靠！路明非疯了？！他居然敢这么跟楚子航说话？！还是用这种语气？！
楚子航显然也愣住了。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近乎错愕的情绪波动。他看着路明非，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总是缩在角落、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废柴少年。那眼神里的凶狠和倔强，不像伪装。
绘梨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惊到了，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肩上那件属于楚子航的外套，红色的眼眸在路明非和楚子航之间来回移动，里面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路明非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不再看楚子航，而是转向绘梨衣，眼神里的凶狠瞬间被慌乱和愧疚取代，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颤音：“绘梨衣……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
他手忙脚乱地想查看绘梨衣的情况，又碍于那件外套不敢贸然伸手，样子笨拙又可怜。
绘梨衣看着他通红焦急的脸，和那双因为愧疚而微微发红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没有摔到。”她顿了顿，看着路明非还捏在手里的那截断掉的肩带，小声补充了一句，“带子，质量不好。”
这句话像是一道暖流，瞬间浇灭了路明非心中大部分的怒火和恐慌，只剩下满满的酸涩和感动。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帮他找理由……
楚子航看着这一幕，目光在路明非和绘梨衣之间流转，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不再是单纯的否定，而是带着某种奇异的分量：
“只是意外，不用放在心上。”
这话像是在对绘梨衣说，又像是在对路明非说。
路明非猛地转头，警惕地看着他。黄鼠狼给鸡拜年？他又想干嘛？
楚子航却不再看他，而是对绘梨衣微微颔首：“外套，下次还我。”说完，他竟然转身就走，白衬衫的背影在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孤傲，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留下路明非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这就……完了？他不按套路出牌啊！不应该继续嘲讽我或者打我一顿吗？这轻飘飘一句“只是意外”算什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路明非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得难受。但不管怎么说，楚子航走了，周围的压力顿时小了很多。徐岩岩赶紧凑过来，一把扶住他：“路哥！你刚才帅炸了！居然敢怼楚子航！我还以为你要血溅五步了！”
路明非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后怕这才涌上来，冷汗唰地一下就冒出来了。帅个屁！他现在腿肚子都在抖！
“先…先别说这个了……”路明非声音发虚，“绘梨衣，我…我先陪你去换件衣服吧？”
绘梨衣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晚会，路明非彻底没了心思。他像个忠诚的护卫（兼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换好便服的绘梨衣身边，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尤其是雄性生物。虽然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但他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是楚子航吗？他到底想干什么？
晚会终于在一片（对路明非来说）漫长而煎熬的气氛中结束。回学校的巴士上，路明非和绘梨衣坐在后排。绘梨衣似乎有些累了，靠着车窗闭目养神。路明非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
今天真是跌宕起伏，羞耻与高光（？）并存。虽然最后社死了，但……他好像也硬气了一回？而且绘梨衣……似乎并没有生他的气？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显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路明非疑惑地点开。
内容只有简简单单，却让他瞳孔骤缩的一句话：
「你的‘血统’，很有趣。」
血统？
什么血统？
路明非一头雾水，下意识地以为是发错了。但紧接着，又一条短信蹦了出来：
「小心‘他们’。」
路明非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猛地抬头，紧张地四下张望。巴士里光线昏暗，同学们大多昏昏欲睡。隔着几排座位，楚子航端正地坐着，闭着眼，似乎也在休息，手机放在腿上，屏幕是暗的。
不是他？
那会是谁？
“血统”？“他们”？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恶作剧吗？可这语气……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路明非盯着那两条没头没尾的短信，感觉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再次失控地加速起来。他忽然想起楚子航之前那些意有所指的话，那种探究的眼神……
难道……楚子航接近绘梨衣，还有今天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都和这个所谓的“血统”有关？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钻进他的脑海：那绘梨衣呢？她知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什么“血统”？
路明非感觉自已仿佛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巨大冰山的水下部分，冰冷而黑暗，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他看向身边安然入睡的绘梨衣，那双纯净的红眸紧闭着，毫无防备。
不行。
不管这短信是警告还是陷阱，不管“血统”到底意味着什么，不管“他们”是谁……
他必须变得更强大才行！不能再这么废柴下去了！至少要强大到……能保护她，不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伤害！
路明非用力握紧了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里。
那双总是颓废的死鱼眼里，第一次燃起了无比清晰的、名为“变强”的火焰。
楚子航，不管你想干什么。
放马过来吧。
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认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