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凉得钻骨头,连带着心里也堵着股说不出的烦。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心上爬,不咬人,就是膈应得慌。
妈的,以前兜里就十块钱,买包红塔山配罐冰可乐,往网吧通宵的破椅子上一窝,天亮了爱谁谁,从没觉得日子有这么拧巴。
现在是怎么了?
孤独?这词儿我以前听了能笑掉大牙。可现在,它就像团泡了水的湿棉花,死死堵在心口,闷得我连气都喘不匀。
是身体变了,还是脑子跟着坏了?我盯着自己的手,突然觉得快不认识镜里的人了。
还好这破学校有样好处——宿舍永不熄灯不断电,半夜三更大门随便进(当然,以前撬门的事不能提)。
磨蹭到十二点半,我才跟幽灵似的飘回宿舍楼。心里盘算着,胖子他俩要是还在肝游戏,我就直接装死滚上床;要是都睡了,倒也清净。
烦!
摸黑推开宿舍门,里面静得能听见呼吸声。书呆子高翔的鼾声规律得像机器人,张磊那边也没动静。
我刚松半口气,眼角余光突然扫到阳台——一坨巨大的黑影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操!吓老子一跳!”
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定睛一看,是胖子。他跟黑熊怪似的坐在地上,望着外面黢黑的天,背影沉得比我还重。
我鬼使神差地摸过去,水泥地冰得脚底板一激灵。
“他俩…都睡了?”我把声音压到最低,像怕惊扰了什么。
“嗯。”胖子没回头,就从喉咙里滚出个单音节,接着伸出两根胖乎乎的手指,朝我晃了晃。
懂了。我摸出烟盒,抖出一根递过去,又摸出火机。
啪嗒一声轻响,一小团暖红色火苗亮起,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也点燃了我嘴里的烟。尼古丁过肺的瞬间,那股心慌总算压下去点。
我们俩就这么并排坐着,谁也不说话。只有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像两只沉默的萤火虫。
第一支烟快烧完时,我又递过去一根。他接了。
等到第三支烟点着,我实在忍不住,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你他妈是专门来蹭烟的吧?别在这儿装深沉,有屁就放。”
胖子深吸一口烟,吐出的烟雾浓得化不开。他侧过脸,小眼睛在黑暗里瞥了我一眼,声音哑得厉害:“心里堵得慌。聊聊呗。”
聊聊?跟我?
我他妈一个混子,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快搞不清的怪物,能聊什么?
可鬼使神差地,我没拒绝。
那个冷得有点操蛋的春夜,二手烟在宿舍里飘着,我跟平时屁都放不出一个的死胖子,像挤牙膏似的,把各自的破事倒了出来。
他说他那倒霉的骨折,怎么毁了高考,怎么憋屈地来这破学校。语气平平的,可我听得出藏在里头的不甘心。
我忽然觉得,这胖子跟我以前想的“好学生”不一样。他也骂娘,却不是满嘴跑火车,甚至…他妈的还有人生规划?
轮到我时,我能说啥?说高中怎么翻墙逃课,怎么蒙混毕业,怎么同时撩好几个妹子还觉得自己挺牛逼?现在想起来,真他妈像个小丑。
我的过去就是张废纸,还沾着油渍和烟灰。
可胖子就那么听着,没打断,也没露出半点看不起的样子。
不知道是夜太深,人容易软下来,还是烟太呛,熏得我眼睛发酸。
我竟然觉得,旁边这坨一百八十斤的肉山,挨着挺踏实。甚至他妈有种…能依赖的错觉?
疯了。林智贤,你真是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