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都举起来！走一个！”胖子的粗嗓门吼着，五个杯子哐当撞在一起。啤酒沫和橙黄色的果汁飞溅出来。
“正式介绍下，”胖子搂着孙媛媛的肩膀，胖脸上红光满面，“孙媛媛，咱们专业2班的，我……女朋友。”最后三个字说得有点磕巴，但得意劲儿快溢出来了。
他又指向我们仨：“这边是我寝室的兄弟，张磊，高翔，还有林智贤，”他顿了顿，故意用大手揉我脑袋，“个子最小，小孩哥。”
“噗——”张磊和高翔低着头，肩膀疯狂抖动，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我尼玛！小孩哥？！一股热血噌地冲上头顶，要不是清楚知道打不过这死胖子，我绝对当场掀桌子揍得他满地找牙！
酒过三巡，桌上的空签子堆成了小山。话题自然绕着胖子和孙媛媛打转。
张磊酸溜溜地起哄：“胖子你走什么狗屎运啊！嫂子，你们班还有没对象的闺蜜不？求带一个！”
高翔推了推厚眼镜，慢悠悠补刀：“从资源匹配角度分析，郭见飞同学此次伴侣选择，显著超出班级平均水平。”
孙媛媛只是微笑听着，偶尔点点头，手里拿着根烤玉米小口啃着，动作斯文得跟周围划拳吆喝的喧闹背景音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不管张磊怎么耍宝，高翔怎么语出惊人，她始终那副端庄得体的样子，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
我不信。这世上哪有这么完美的女人？装，肯定是装的！我以前见过的绿茶白莲花多了去了，个个开局都装得跟仙女似的。
一想到上午在她和胖子房间门口那丢人的一幕，还有那句轻飘飘的“飞”，我心里那点邪火就蹭蹭往上冒。好不容易回到我熟悉的酒桌战场，渣男之魂必须觉醒！
小娘子，看哥怎么撕破你的伪装！
“嫂子！”我猛地端起酒杯，声音拔高，带着刻意营造的江湖气，“上午我不小心进错房间了，给你和飞哥添麻烦了，是我不懂事！我先干为敬，您随意就好！”说完我仰头就把一整杯啤酒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冲刷过喉咙。
胖子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警告地瞪了我一眼。
孙媛媛终于抬起眼正眼看我。那眼神平静得像潭深水，底下却好像藏着点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她不急不慌地放下玉米，端起了面前那杯满得快溢出来的啤酒——胖子之前给她倒的，她一直没怎么动。
“智贤你太客气了，叫我媛媛就好。”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她端酒杯的姿势都他妈好看，手指纤长稳定，不像豪饮，倒像品茗。“第一次正式见面，这杯酒该我喝。”
什么？媛媛？让我直接叫她名字？第一回合我就有点懵。
更让我懵的是，她居然没丝毫推辞，就那么从容地——仰起头，喉间微微滑动，咕咚咕咚。澄黄的酒液迅速下降，几滴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落，没入衣领。一杯酒，真就瞬间见了底，杯壁上只残留着稀疏的泡沫。
酒场上的女孩我见多了，扭捏作态的，豪爽泼辣的，但像她这样，喝得干脆利落，姿态却依旧优雅从容，说话还滴水不漏的……孙媛媛是第一个。
张磊和高翔看得眼都直了。
“卧槽！嫂子这海量！绝了！”张磊猛地一拍桌子，啤酒杯都震得晃了晃。
胖子脸上的那点不快瞬间被巨大的自豪和傻笑取代，眼神黏在孙媛媛身上，都快拉丝了。
我他妈彻底傻眼了。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她不该推脱一下，然后我再“霸气”地劝酒吗？她怎么就……干了？！而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杯子轻轻放回桌上，只有脸颊透出一点点诱人的粉红。
这感觉就像我铆足劲打出一记重拳，结果砸进了一团深不见底的柔软云朵里，所有的力都被无声无息地吸收了！
完了，老子不会是真的被她迷住了吧？怎么连看她喝酒都觉得完美？
不行！不能就这么认输！
“磊子！”我立刻调转枪口，把躁动的气氛引向张磊，“你看胖子都有媛媛罩着了！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敬嫂子一杯！你看你杯子里酒动都没动，养金鱼呢？是不是爷们！”
张磊被我架在火上烤，看看孙媛媛空了的杯子，又看看自己几乎满杯的酒，脸皱成了苦瓜。他一咬牙，豁出去了般端起杯：“嫂子！我也干了！”他闭着眼，像灌药一样猛往下灌，酒液从嘴角溢出来，淌了下巴。喝完，他猛地放下杯子，剧烈地咳嗽，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胖子哈哈大笑。孙媛媛只是淡淡微笑，抽了张纸巾递给他，然后……纤手一伸，把自己那只刚被胖子殷勤倒满的酒杯又端了起来。
“不能只让张磊同学喝呀。”她目光转向我，那平静的注视让我心里猛地一咯噔，后背有点发凉，“智贤刚才带头敬酒，也辛苦你了。”
操！这女人！她绝对看穿了我的把戏！这是在反将我一军？！
脑子里的弦“嗡”地一声绷紧。好胜心、被看穿的羞恼、还有某种被彻底挑起的奇异兴奋感，混杂着酒精轰然上头：“来！”
又是一次干脆的碰杯，我仰头猛灌。冰凉的啤酒此刻却像烧着的刀子，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放下杯子时，我眼前猛地晃了一下，赶紧伸手扶住油腻的桌沿。操……真他妈的上头了。这才几杯？我以前不是这酒量啊！
孙媛媛再次一饮而尽。放下杯，她极轻地抿了一下唇，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灯光下，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似乎漾起了一层更亮的水光，眼波流转间，不经意地扫过我。
张磊已经趴在桌上哼唧了。高翔默默地把最后一串烤馒头片啃完。
胖子有点心疼地看着孙媛媛：“行了行了，意思到了就行了，别喝了。”
但是，孙媛媛看起来没事，我却不行了。
我重重地靠回塑料椅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缓慢地、黏腻地旋转。烧烤摊明晃晃的灯泡、嘈杂的划拳声、浓重的油烟味……所有的一切都扭曲、糅合在一起，变成令人窒息的背景音。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意直冲喉头。
“该不会…连酒精都他妈开始欺软怕硬，专挑我这变了样的身体折腾吧…”我脑子里嗡嗡地吐槽自己，浑身无力。
“林…林智贤？你还行不行？”胖子结完账，过来推我。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我勉强抬起头，视野里胖子的胖脸和孙媛媛那依旧平静淡然、甚至嘴角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表情重叠在一起，刺得我眼睛发酸，心里堵得厉害。一种巨大的、混杂着挫败、眩晕和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像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我。
“草…操……”我含糊地咒骂，也不知道在骂谁。身体的困倦感排山倒海，比发烧那次还要凶猛。我再也撑不住，意识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歪。
最终，沉重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栽进了胖子厚实得像是枕头的肩膀上。鼻尖猛地撞上他散发着汗味、烤肉烟火气和淡淡洗衣粉味的T恤布料。那混合的、浓烈的、属于胖子的气息，蛮横地钻入鼻腔，成了我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感知。
模糊的最后，似乎感觉到胖子强壮的手臂下意识地用力箍住了我下滑发软的身体，还有……视野边缘，孙媛媛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我腿间那股不受控制、悄悄漫开的温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