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最后两天，我像个被抽掉魂儿的木偶，跟着大部队机械地移动、拍照。
穿什么？早不在乎了。爱怎么看怎么看去吧。
回到熟悉的宿舍，我一头栽倒在床上，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和乏力。真好，孙媛媛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科普的，反正那三位爷对我这“每月几天”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疏远。
挺好，清净。
烟瘾犯了，嘴巴里淡出个鸟来。可胖子盯得死紧，摸一根能念叨我半小时。
烦。
扒着床栏往下看，胖子的桌子上除了专业书和绘图工具，屁都没有。
懒得下楼。
挣扎着爬下床，鬼使神差地溜达到张磊的桌前。
这小子，会不会藏了点零食？
桌面：电脑、水杯、笔、尺子、橡皮……一股技术宅的寡淡味儿。
书架：专业书堆得整齐，杂物蒙着灰。
打开衣柜，几件外套空荡荡挂着，底下叠着几条裤子，清汤寡水。
抽屉……啧，连个零食渣都没有。一个旧眼镜盒积了厚厚一层灰，看得人毫无碰触的欲望。
只有一个硬壳笔记本，边角干净，像是经常被翻阅。
心脏莫名一跳。我飞快瞟了一眼紧闭的宿舍门，做贼似的抽出本子，后背抵着冰凉的桌沿，快速翻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字，是画。
画的是……我？！
笔触细腻，全都是我日常的穿着和形态。分析我的步态变化、手腕的纤细度、连不小心捋头发时露出耳垂的形状都特写了一张！线条重点勾勒着……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宽松T恤下被裹紧的轮廓。旁边的文字标注近乎冷酷：
【3.11】智贤爬梯子时，左脚踩第二格，右脚第三格，手臂伸展长度…依据标记，推断身高约168cm…（旁边还特么有简笔画和计算公式！）
【4.03】今天他弯腰捡笔，领口下垂…目测胸部发育至少B+，但他似乎用了束胸，实际规模可能更可观…（画了线条勾勒的示意图！）
……
一股火“噌”地窜上天灵盖！血液“嗡”地一声全冲到了头顶！
这写的全是我？！
还图文并茂？！
穿个小背心被他画下来，旁边批注：肩颈线条和隐约轮廓…竟有种别样的性感？
这特么是戳中他哪个诡异的G点了？！
妈的！
后面甚至还有……恋足倾向的观察记录？！小腿线条趋于流畅，脚踝骨感度提升显著。（后附一行极小字，像是不小心泄露的呓语：……足弓曲线……）
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一股黏腻又恶心的冰寒从脚底板直窜后颈，混杂着被扒光、被丈量、被当做实验标本记录的巨大耻辱！呼吸都带着火星子！
妈的！难怪他眼神总飘！难怪他对我的变化细节门儿清！这就是个潜伏在身边、披着技术宅皮的变态！他压抑那些不能见光的癖好，全TM投射到我身上了！
这得压抑扭曲成什么样？
真该骂死那些家长和学校！非得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把人憋死，毕业了又立马催婚催生！难怪变态多！难怪单身狗多！难怪那么多怨偶！
还说年轻人不生孩子？活该！
“咔哒——”
宿舍门锁突然转动！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想把本子塞回去。
门开了。张磊愣在门口，视线精准地钉在我和他那本罪恶日记上。
时间凝固。空气被扯成绷紧的弦。
被撞破的羞耻，秘密暴露的恼怒，同时在我们俩眼里炸开！谁都没躲。
“张磊你特么变态吧？！” “你干什么偷看我日记？！”
两人几乎同时吼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你先偷窥我的！死变态！”我气得浑身发抖，把本子死死抱在怀里。
“我那…那能叫偷窥吗？！”张磊脸涨成猪肝色，梗着脖子争辩，“一天到晚住一起，我看得到的需要偷窥吗？！”
我一愣。
他说得……竟然让我噎了一下。
确实。他没扒门缝，没偷拍洗澡。他记录的身体数据，在缓慢变化的每一天里，或许……在他扭曲的逻辑里，确实算是“在正常不过的所见所闻”。
这算偷窥吗？算变态吗？
好像不全是。
但不行！这玩意必须毁掉！
“我不管！”我彻底爆发，把笔记本重重拍在桌上“要么你自己撕了！要么我帮你撕！”
“不行！”张磊尖叫一声，都快哭了，猛地扑过来抢！
我一手死死举着本子，另一手用力推搡他。
我们俩顿时扭打在一起，身体撞击，喘着粗气。力量上我本就吃亏，更何况单手，被他挤得踉跄后退，后背“砰”地撞在冰冷衣柜上！
过近的距离，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两人瞬间都僵了一下。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力道。
我趁他松懈，刚想得意，他却猛地一个偷袭，一把将日记本抢了回去！
“我靠！偷袭！”我疯了似的再次扑上去抢，“年轻人不讲武德！”
这次换我把他压在桌子边，胸口柔软的部位紧紧挤压在他的左臂和侧身上，能清晰感觉到他心脏“咚咚咚”擂鼓一样狂跳！
“给——我——”我咬牙切齿，脸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根，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热气喷在他皮肤上。
“不——给——”他声音发颤，还在死撑。
还敢嘴硬！
非得逼我出绝招是吧？小子，老子知道你怕什么！脸故意贴近他，呼吸的热气拂过他滚烫的耳廓和脸颊。
我的呼吸，我的体温，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的饱满曲线……像无形的沼泽，狠狠把他往里面拽！
他的呼吸骤然停止。
我能感觉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皮肤温度高得吓人。那双平时总躲闪的眼睛惊恐地睁大，里面布满羞耻和完全无法抵抗的恐慌。
他整个人果然瞬间僵成石头，脸红得快要滴血，眼神慌乱得无处安放。
我看你能撑多久！
“喂！”门口突然响起胖子疑惑的声音，“你俩干什么呢？”
“飞哥！”张磊像是见到了救世主，带着哭腔嚎出来，“飞哥救我！他要抢我日记本！要撕了！”
胖子估计看我俩叠罗汉的姿势，真以为我要当众上演什么限制级。
胖子皱着眉头走过来，轻而易举把我俩扯开。张磊立刻兔子似的窜到他身后，大口喘气，活像我刚才真要对他怎么样似的。
“这个变态！”我指着张磊，气得语无伦次，“他日记里全…全是…”
张磊慌忙解释：“飞哥！我就是写点观察记录！他小心眼要撕我本子！”
胖子没说话，伸手拿过那本日记，哗啦啦翻了几页，眉头挑了挑，看向我：“就这？也没什么吧，不至于撕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胖子？！你到底是哪边的？！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猛地攫住我，我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身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砰！
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傍晚的凉风猛地吹在脸上，心里的火苗似乎被吹熄了一点，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篮球场上，一个男生狠狠摔倒在地，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又嗷嗷叫着冲了回去。
男人就是这样。一点皮肉伤，根本不在乎。
以前的林智贤，也是这样。
谁会在意别人日记里写了什么鬼东西。
可是现在……
风吹过，我抱紧了双臂，只觉得浑身发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