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还在为刚才的800米剧烈起伏。
操场上蒸腾的热浪与肺里的灼烧感交织，逼得我挪到看台后那片被楼影吞没的阴凉里，像条搁浅的鱼般大口喘气。
汗水浸透了前胸后背，又黏又凉地紧贴在皮肤上，额前的刘海早已失守，湿漉漉贴在发烫的鬓角。两条腿沉得像灌了铅，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细微颤抖。
刚撑着膝盖缓口气，刺耳的哄笑便硬生生扎进耳朵。
抬头望去，阴影边缘的阳光分界线上，钉着三个歪七扭八的身影——像三条龇牙的野狗闻着味儿找来了。
三个影子径直挡在我面前，遮住了我好不容易蹭到的那点阴凉。
我掀了掀眼皮。
一个穿着快褪成灰色的篮球裤，一个顶着一头枯草似的黄毛，最后那个……啧，那张脸简直像被苍蝇叮烂的西瓜，没一块好地方。
真是歪瓜裂枣凑一窝。
“真白。”穿篮球裤的先开了口，眼睛死死黏在我汗湿的脖颈与锁骨上。
“又大又白。”黄毛立刻龇牙咧嘴地接话，视线往下滑，毫不掩饰其猥琐。
中间的篮球裤男舔了舔嘴角，往前倾身，汗酸味混着廉价烟味一股脑涌来。他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小妹妹，你这么大，跑起来会不会……”故意顿了顿，嘿嘿坏笑，“碍事儿啊？”
“对啊，晃得我都头晕了！”黄毛配合得天衣无缝。
“就是就是，会不会很难受？”满脸疙瘩的男生搓着手，嘿嘿笑着补刀。
三个人发出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鸭般的哄笑，恶心得我隔夜饭都快呕出来。
心底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人不是动物，人他妈是靠脑子才站上食物链顶端的。就连坏人都分三六九等——骗子都看不起劫匪，为啥？一个靠脑子，一个靠蛮力。
我林智贤，最看不起两种男人：一种，靠力量强迫女人；另一种，就像眼前这仨货色，自以为幽默，实则满嘴喷粪，靠荤话骚扰女人。尤其搭讪时说那种自以为有趣的下流话，只会让女人更恶心，恨不得一脚把你踹进粪坑。
碍事儿？难受？
我暗忖：你们三个猪头堵在这儿才真他妈碍事，再不滚蛋，老子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真难受。
“呸！”我直接朝地上啐了一口，抬手指向篮球裤男那松垮裤腰的中央，“你跑起来，那玩意儿甩来甩去，不碍事？”
篮球裤男愣了愣，随即脸上堆起更令人作呕的笑：“呦呵？小妞懂的还不少？”
一股恶寒从脊梁骨直冲头顶，胃里再次翻江倒海。
跟这种傻叉多废话一句都是浪费口水。我懒得再理，撑着身子想站起来离开。
刚起身，胳膊就被一只汗湿的手猛地攥住——力道大得惊人，还狠狠一拧，疼得我差点叫出声。是那个篮球裤男。
“别急着走啊，”他又凑近了些，汗臭混着烟味的口气喷在我脸上，“还没告诉哥你叫啥呢？”
胳膊被捏得生疼，那股被强迫的恶心感瞬间冲垮了理智。
“我叫你爹！”
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甩，总算把胳膊从他铁钳似的手里抽了出来。手腕上一圈红痕清晰可见，火辣辣地疼。我使劲甩了甩手，像是要甩掉沾上的脏东西。
“小妞挺辣啊！”篮球裤男不怒反笑，眼神愈发猥琐，“不过爷就喜欢辣的！”
就在他似乎又要伸手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喊声。
“贤哥！林智贤！集合了！”
是张磊的声音。他站在跑道那头，远远朝我这边挥手。
这喊声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此处的龌龊气氛。大庭广众之下，那三个混混模样的男生动作顿住，互相递了个眼神，没再进一步。
“贤哥？林智贤？”篮球裤男皱着眉嘀咕，眼神里透出几分疑惑，“这名字咋这么耳熟？”
我抓住这个机会，一秒都不想多待，立刻扭头快步朝队伍集合点跑，心跳得像擂鼓。
张磊小跑着迎上来，压低声音问：“贤哥，刚才那仨是谁啊？你认识？”
“不认识。”我喘着气回答，下意识扭头往看台那边瞥了一眼。
那三个人还站在原地没走，三双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我这边——像是在辨认什么，又像是在盘算什么。
汗涔涔的后背，莫名窜过一缕阴风……真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