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那里，只觉自己不是要参加生日宴，反倒像个等着被推到午门斩首的死刑犯。张磊这小子，生日就生日，偏要搞这么大阵仗，还指定服装……我低头瞥了眼身上这套要命的JK，布料轻飘飘的，裙摆短得让人发慌，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不自在。
别的故事主角不是天神下凡，就是能宇宙制霸，可我林智贤呢？只会变身、倒霉、被人拿捏，难怪没人愿意看我的故事。作者，要不你干脆鸽了吧，当个“太监”也挺好，我现在连活下去的心思都没了。
“喂！”胖子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上，力道没个准头，打得我往前踉跄，魂都快被拍飞，“发什么呆？走了！”
张磊早早就屁颠屁颠跑去饭店布置了。高翔倒依旧淡定，扶了扶他那八百度的眼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昨天在大排档和帮我洗衣服、还恰好被张磊撞见的那点尴尬，全就着烧烤咽进了肚子里。
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变得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还得时时刻刻顾及别人的情绪？林智贤，你到底怎么回事？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了。
张磊这次是真下了血本，选的饭店专门承办婚宴和生日宴。灯光晃得人眼晕，空气里满是甜腻的菜香，混着几分虚假的喜庆。
我硬着头皮往里走，只觉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个遍。我攥紧裙角，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大厅，一头扎进了包间。
孙媛媛已经到了。她挎着个小巧的链条包，穿一身浅色系淑女裙，衬得整个人又温柔又清爽——是那种越看越舒服、能让人慢慢品的美。
她正笑着把一个小礼盒递给张磊，又和高翔打了招呼，随后目光便转向了我。
我刚才还在痴痴地盯着她看，这一下四目相对，我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先移开视线，脸上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她似乎没察觉我的异常，或许只当我是真像个女孩那样害羞了。她笑着朝我招手：“智贤！”接着很自然地走过来，亲昵地拉住我的手，“今天我和你坐一起。”
她的手心软软的、暖暖的，我却像过了电一般，浑身都不自在。
胖子在一旁咧着嘴，假装吃醋：“媛媛你可别被他今天这打扮骗了，他以前可是个实打实的老渣男！”
死胖子！又揭我老底！我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两个洞。
“才不会。”孙媛媛护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语气认真地说，“智贤今天特别漂亮。”
我只能干巴巴地挠着头傻笑：“呵呵……”漂亮个鬼，还不都是被宿舍那几个变态逼的！
众人落了座，气氛比上次喝酒时缓和不少，至少表面上一团和气。
第一杯酒自然是敬寿星张磊。
看着张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我突然想起在西安采风的时候，我们五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那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孙媛媛轻轻感叹，居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啊，”胖子接话，“大一眨眼就要过完了。”
“没错，”张磊点点头，颇有感触，“才一年而已，感觉变化好大，好像高考就在昨天似的。”
变化大？
你们谁有老子的变化大？！从里到外，天翻地覆！
我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附和：“是啊，是啊……”
还是女生心细，孙媛媛立刻察觉到我情绪不对，想把话题扯开：“智贤倒是越来越漂亮了，”她看着我，语气真诚，“发质也好，长得也快，比之前长了好多，等暑假过完回来，就该是长发及腰的大美女了。”
……好像，话题不仅没扯远，反而又绕回我身上了。
我和孙媛媛对视一眼，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真是尴尬到抠脚。
“嗯嗯……”我胡乱应着，脑子里疯狂打转，琢磨着怎么把焦点转移到别人身上。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张磊！”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猛地举起酒杯，“今天你生日，必须得好好跟你喝一场！”
张磊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主动找他喝酒，但随即脸上就绽开巨大的惊喜，忙不迭地端起杯子接话。
“砰”的一声碰杯，我一仰头，硬是把那杯酒灌了下去。
可今天的酒液滑过喉咙时，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和阻滞感，远不如昨天在大排档喝得痛快。
妈的，原来自己想喝酒和被迫应酬喝酒，滋味真他妈天差地别！一个是发泄，一个是上刑！
但被陪的人高兴啊！张磊嘴咧得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兴奋得语无伦次：“智贤，够意思！我……我今天太高兴了！”这家伙连“贤哥”都不叫了，直接喊我“智贤”，真是酒壮怂人胆！
他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就“自然而然”地搭到了我腰侧，指尖还假装不经意地轻轻蹭着。
我浑身一僵，强忍着条件反射想把他过肩摔出去的恶心感，连肌肉都绷紧了。
视线下意识瞟向对面的高翔。他会不会……有点不高兴？
没有。完全没有。他居然就坐在那儿，眯着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嘴角甚至还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得津津有味！
我特么……我刚才居然还在担心他难不难受？林智贤！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叉！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了上来。“高翔！”我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把他吓了一跳，“来，陪我喝一杯。”
高翔还没反应过来，张磊立刻抢过话头，带着点护食的意味：“贤哥你别急啊，我来，我来陪他喝！”
完蛋。这俩人本来昨天就有点小疙瘩，这下不会直接杠上，当场闹起来吧？
我赶紧用眼神向胖子求救。结果这死胖子事不关己地夹了一筷子菜，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完全无动于衷！这货到底是真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装糊涂？
就在我头皮发麻，以为一场争执在所难免时，那俩人居然……嘻嘻哈哈地玩起了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喝酒？
……靠。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得，既然这样，那还装什么装，敞开了喝吧！麻痹自己总比胡思乱想强！
原以为会尴尬到抠出三室一厅的生日宴，居然就这么诡异地热闹了起来。推杯换盏间，气氛居然还挺……高涨？
大家都喝得有点上头，脸上全是红扑扑的。
就在这时，张磊突然凑近我，声音不算大，但在稍微安静下来的间隙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智贤，我……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来了来了！果然没好事！我就知道这顿饭没那么容易吃完！你们年轻人的套路能不能换一招？
我警惕地看着他，心跳又开始加速：“……什么请求？”
他眼神亮得吓人，满是期待和酒意：“能……能和我合个影吗？就我们俩。”
生日宴上，寿星提这么个要求，合情合理，一点也不过分，甚至可以说再正常不过。
可我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绝不仅仅是“合影”那么简单。
众目睽睽之下，我骑虎难下，喉咙干得发紧，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可、可以。”
我就这么被张磊半拉半拽地从椅子上弄起来。他得寸进尺地摆弄着我的胳膊，让我比出傻兮兮的剪刀手，脑袋还故意往我这边歪，几乎要贴到我的太阳穴上。相机“咔嚓咔嚓”响了好几下，绝对不止他说的“几张”。
拍完单独合影，他又招呼大家一起拍了张大合照。孙媛媛笑得很甜，胖子搞怪地做着鬼脸，高翔规矩地站着，而我，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快笑僵了。
热闹过后，大家重新坐下。张磊凑到我耳边，用那种自以为很小声、但实际上桌对面都能听清的音量，“窃窃私语”：
“那个……智贤，等会儿回去了，这身JK……记得脱下来还给我哦。”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秒。
孙媛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眼神在我们几个人之间来回扫视，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胖子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赶紧打圆场，试图模糊焦点：“咳……别理他们！他们仨，有一个算一个，心理都不太正常！变态得很！”
我靠！死胖子！你说他俩就说他俩！干嘛把我也捎带上？！
“关我什么事？！”我忍不住低声反驳，委屈得要命，“我才是受害者好吗？！”
胖子瞪了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长，语气更是恨铁不成钢：“你？”他拖长了调子，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比直接骂我还让我难受。
这话彻底坐实了。我在孙媛媛心里那点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形象，算是彻底崩塌，碎成了渣渣，连拼都拼不起来了。
我再扭头看那边两个罪魁祸首：张磊一脸“我说了什么大实话吗”的无辜表情；高翔居然还在那眯着眼笑！笑个屁啊！
林智贤，你现在脸皮怎么变得这么薄了？跟个真姑娘似的？
一股说不清的烦躁和委屈猛地冲上来，顶得我喉咙发紧。胃里刚才强灌下去的酒液也突然开始翻江倒海。
“唔……”我猛地捂住嘴，脸色煞白地站起来，“我……我去下洗手间！”
也顾不上他们是什么反应，我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包间。
身后似乎传来孙媛媛关切的声音，还有胖子疑惑的嘀咕。
我冲进洗手间，反锁了隔间门，对着马桶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干呕，喉咙和胃里像火烧一样疼。
我看着身上这套该死的JK裙，看着自己微微颤抖、变得纤细的手腕，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彻底将我淹没。
镜子里的那张脸，漂亮却陌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我慢慢地蹲下去，把脸埋进膝盖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