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摊开的英语书，眉头拧成了疙瘩。大一整年几乎全荒废了，现在必须拼命补回来。
一来是不想让老林觉得我这个儿子……呃，女儿……算了，反正就是不想让他觉得我一事无成。
二来……我好像真的变了。
以前那些能让我肾上腺素飙升的东西——抽烟、喝酒、通宵打游戏——现在想起来只剩索然无味。
整个暑假，我一个人待在老房子里，居然一次都没想起它们。
换作从前？游戏输赢、拿个人头，甚至复活读秒的间隙，都能成为我点烟的理由，一下午抽完一包都是常事。
可现在，闻着二手烟味居然会犯恶心。
这变化让我心里发毛。
“贤哥！贤哥！”
张磊的大呼小叫把我从英语单词和自我剖析里拽了出来。他捧着杯奶茶晃进来，吸管嘬得滋滋响。
“大一新生报到了！”
他一脸兴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报到就报到呗，跟我有屁关系。”
我没好气地回了句，笔尖狠狠在“abandon”上戳了个黑点。
“怎么没关系啊！”张磊凑过来，脑袋几乎要贴到我书本上，那股甜腻的奶茶味猛地冲进鼻腔，
“我听说好多人是冲你才报咱们学院的！”
他后面的话我没太听清，注意力全被那杯奶茶勾走了。
从他进门起，我就闻到了那股甜香，现在离这么近，味道更浓了，一种莫名的渴望突然从喉咙深处钻了出来。
“喂，贤哥？”张磊腾出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看啥呢？我脸上有英语单词啊？”
我盯着那杯奶茶，喉结……好吧，现在这儿已经没那玩意儿了，但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咽了一大口口水，动作大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是你脸上有字，”
胖子的声音懒洋洋地从他床铺那边飘过来——他肯定又在偷偷瞄这边，
“他这会儿眼珠子都快粘你奶茶杯上了，没点儿眼力见？”
我恼羞成怒，甩了个白眼给胖子：“就你懂的多！”
“奶茶？”
张磊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哦对对对，贤哥你最讨厌这玩意儿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离远点。”
说着，他还真往后退了两步。
我脸上有点发烫，只能硬撑着假装不在意，把目光重新钉回书上。
“不，我看他是想喝你的奶茶。”
胖子慢悠悠补了一句，精准扎在我的死穴上。
接着他又扬高声音补刀：
“欸，我说林智贤，你以前不是天天嚷嚷‘狗都不喝那甜不拉几的玩意儿’吗？”
我他妈……居然没法反驳。那股对糖分的渴望来得又凶又突然，像犯了瘾似的。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怎么不……喝！狗不喝我喝！”
话音刚落，我自己先懵了。
连一直戴着耳机、像隐形人似的看书的高翔，都“啊？”了一声，诧异地从书堆里抬起头。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我。我“嗷”一嗓子，整个人趴倒在英语书上，两只脚气得胡乱跺着地板，发出咚咚的响声。
没脸见人了！
张磊被我这过激反应整懵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半天才憋出一句：
“来……来来，给你喝……”
他把奶茶小心翼翼地往我胳膊边推了推。
“拿走！不喝！”我捂着头闷声喊，声音都变了调。
张磊彻底僵住，进退两难。
还是胖子看戏看全套，在后头慢条斯理地支招：
“啧，人家是嫌你有口水好吧？还不赶紧去买杯新的献殷勤？”
张磊如蒙大赦，像是CPU终于转过来了，连忙说：
“哦哦哦！对对对！新的！贤哥你想喝什么口味？我这就去买！”
他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问，气息喷在我耳朵上，痒痒的。
我死死埋着头，羞得恨不得原地蒸发。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疯狂叫嚣“要喝要喝！奶茶全糖加冰！”，
另一个则咆哮“林智贤你的男子气概呢？”
虽然本来也没剩多少了！
“问什么问？”
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秋天的第一杯奶茶，重点是仪式感，口味随便，关键是……”
“死胖子！你给老子闭嘴！”
我猛地抬头，脸红得像要滴血——再让他说下去，我这点“底裤”非得被扒得干干净净不可！
“那……贤哥……”
张磊拿着手机，一脸为难，
“你到底想喝什么味儿的啊？我……我好下单。”
我再次把滚烫的脸埋进书里，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不喝……说不喝就不喝……”
嘴上这么说，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瞟向他的手机屏幕。
“那就一样买一杯呗。”
胖子笑嘻嘻地继续拱火，对着张磊说，
“他不喝，咱们哥几个喝呗。”
“一……一样一杯？”张磊结巴了，
“倒不是买不起……就是喝不完太浪费了吧？”
胖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张磊啊张磊，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就是个纯纯的……大，艾斯，比！”
“死胖子！你自己想喝就别拿我当借口撺掇张磊！”
我试图挽回最后一点尊严，对着胖子龇牙咧嘴。
“切，哥们儿我还不知道你？”胖子撇撇嘴，
“林智贤，你现在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
“拉什么？”我梗着脖子打断他，“拉你一嘴信不信！”
“哟嗬！小丫头片子还敢顶嘴了！反了你了！”
胖子假装生气，抄起手就在我头上狠狠揉了几下，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说谁小丫头片子呢！”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捋了捋被弄乱的头发，跳起来就追着他打，专挑他身上的软肉掐，疼得他嗷嗷直叫。
“别打了别打了！”张磊在一旁拿着手机忙活了半天，终于抬起头喊，
“我又点了四杯！不一样的口味！回来让贤哥先挑！我们喝剩下的！总行了吧！”
胖子一边绕着桌子躲我，一边喘着气笑：
“哎，这不就对了吗！早该这样！问个屁，先买了再说！”
他突然一个急转身，猛地抓住我的两只手腕。他力气很大，我挣了一下没挣脱。
寝室瞬间安静下来。
胖子收敛了嬉笑的表情，两只小眼睛透过我的双眼，异常认真地盯着我，声音也沉了下去：
“欸，说真的，林智贤……”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像女人了？”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直直照进我混乱又矛盾的内心最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