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这天，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桂花香，家家户户的窗口都透着暖意。
我攥着手机，屏幕停留在和老妈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发的：
“妈，中秋跟同学约好了出去玩，就不回来了，你们多吃点好吃的。”
撒谎的滋味像咽了颗没熟的柿子，涩得喉咙发紧。
可鬼使神差地，两条腿还是把我带回了家。
隔着那道熟悉的篱笆墙往里望——
车库锁着，门口只停着老妈那辆尾号5257的红色GLA，
老林那辆显眼的普拉多却没在。
得，老林同志八成又在工地上，陪着他的钢筋混凝土共度佳节了。
我像个见不得光的幽灵，顺着栅栏偷偷摸摸挪动，想瞅瞅二楼的窗户亮没亮灯。
智辉呢？
他虽说是高三生，这个点该放假了吧？要是连他也没回来……
那家里就只剩许茹芸女士一个人过中秋节了。
一家四口，散在四个地方。这中秋过得，真他妈的……我心里猛地一酸，赶紧吸了吸鼻子。
突然，肩膀被人从后面重重一拍！
“我靠！”我吓得差点灵魂出窍，猛地转身——竟是智辉这小子！
条件反射地，我拳头都攥紧了，想给他一下。
可胳膊刚抬起来，却像被冻住似的僵在半空——我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1米58的我，得仰头才能看清他；齐肩的头发被风吹着，扫过下巴。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好像都停止了流动。
“喂，小姐姐？”
智辉在我眼前摆了摆手，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高中男生特有的、对陌生女孩的好奇与试探，上下打量着我，
“吓到你了？”
“啊？”
我猛地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心脏像擂鼓似的砸着胸腔，生怕多对视一秒，他就会认出这张该死的、女性化的脸。
“小姐姐，不会是迷路了吧？”他笑着问。
听着曾经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哥”的弟弟，现在一口一个“小姐姐”地叫我，我真是……我特么的……拳头攥得更紧，却偏偏不能揍他！
“我…那个…”我脑子一片空白，CPU像直接干烧了，临时编个理由都比登天还难。
“我看小姐姐不像是偷东西的，”
智辉摸着下巴，一副小侦探模样，
“倒像是来探亲访友的？”
你小子闭嘴吧！别瞎分析了！难道他真看出来了？不能啊！
“不是，我…”舌头打了结，我硬着头皮瞎编，
“我就是…路过看看！对，就是看看！”
“看看？”
弟弟疑惑地扭头，望了望我家那普普通通的小院，又转回头盯着我，眼神里的探究更浓了。
“小姐姐，要是不嫌弃，今天中秋，不如来我家坐一会儿吧？我妈刚做了桂花糕，可香了。”
他说着，竟无比自然地伸手，要拉我的衣袖！
我吓得魂飞魄散——进去？！万一被老妈撞见怎么办？万一说漏了嘴……
“不，不不不！”
我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往后缩，声音都变了调，
“我还有事！我…我先走了！”
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了那个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智辉！你跟谁在门口呢？”
是老妈！是许茹芸女士！
她边说边走到门外，一眼就看见智辉正扯着我的衣袖，而我是一副惊慌失措、想要逃跑的样子。
“你干嘛呢？拉拉扯扯的！”
老妈先训了智辉一句，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
“妈，我想请这个小姐姐来咱家吃个饭……”
智辉还拽着我袖子没放，语气挺无辜。
嗬！好家伙！刚才还说“坐一会儿”，现在直接升级成“吃饭”了？
林智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好客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老妈上下仔细打量我，眼神里带着疑惑，却还保持着礼貌：
“你是……？”
“刚认识的！”智辉抢着回答。
“我还以为是你同学呢？”老妈微微蹙眉，
“我刚才在厨房，就看见你在外面转悠好一会儿了。”
完了！我早就暴露了！
合着我刚才跟个傻子似的扒着栅栏偷窥时，早就被老妈尽收眼底了！
幸好这是大白天，不然她说不定得报警抓贼了！
“对不起，对不起阿姨！”
我赶紧鞠躬，脸烧得厉害，语无伦次地解释，
“我就是路过，看着…看着您家园子里的花挺好看，嗯，还有桂花，挺香…的，就多看了两眼…打扰您了！”
“没关系，”老妈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
“喜欢花就进来看吧，没事的。”
“是啊小姐姐，来吧来吧！”智辉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不了不了！真的不了！已经打扰您了，太不好意思了！”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拼命摆着，“阿姨再见！弟…弟弟再见！”
说完，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猛地转身，一路小跑着逃离了那个让我心脏都快跳出来的地方。
背后的桂花香依然浓郁，还混合着家里炒菜的香气，勾得我鼻子发酸，可我一步也不敢停。
隐约间，身后传来他们的对话声。
“不是你同学？”
“不是啊。”
“快高考了，别想其他的事了……”
“知道！放心吧妈！”
声音越来越远。
我拐过街角，终于停下脚步，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喘气，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