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食堂人声鼎沸，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饭菜的味道。
我、张磊，还有几乎快成背景板的高翔，占着一张小桌子吃饭。
我扒拉着碗里的茄子，忍不住又朝门口张望。
“别看了，”
张磊头也不抬，精准夹走我餐盘里的一块肉，
“估计又去做‘研究生’了。”
我叹了口气。
一想到胖子和孙媛媛在一起的样子，心里竟莫名泛起酸楚。
看不到他，总觉得空落落的。
对面的张磊嗦粉嗦得啧啧有声，眼神还时不时往我这边瞟，我一阵恶寒，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我脸上有饭啊？”我没好气地问。
“没有，但看着你，我吃得香。”
张磊一脸无所谓。
旁边的高翔也跟着点头。
这俩活脱脱像两只饿狼，两眼都冒着绿光。
我现在特有种掉进狼窝的感觉，尤其是面对张磊。
不行，得把他掰回“正道”。
我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以前跟哥们儿闲聊那样：
“喂，张磊，我说你小子，眼光能不能正常点？”
“我眼光怎么了？顶级好吗！”他一脸不服气。
“滚蛋！老子……我现在是没辙了，但你个纯24K直男，老盯着我算怎么回事？”
我压低声音，手指暗戳戳指向周围。
“你看看，这满食堂的妹子，哪个不比我强？这些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女孩！”
正好有个高挑女生走过，我赶紧示意：
“喏喏喏，这个，大长腿，这气质，总可以吧！”
张磊拿筷子杵着下巴一脸无所谓的瞥了一眼，嫌弃道：
“太高了，跟电线杆似的，并肩走压力太大，接吻还得架梯子，不行不行。”
我无语：“人家这条件你还嫌弃上了？”
没一会儿，又过来个娇小可爱的女生。
“这个总行了吧？多萌啊！”
“太矮了，带出去像领闺女，影响下一代身高，PASS。”
“那那边那个，珠圆玉润的，多有福气！”
“胖了点，并排走都挡信号。”
“窗边那个，够瘦了吧？”
“抱着硌手，没感觉。”
我强忍着把餐盘扣他头上的冲动，又指了个看起来成熟冷艳的：
“御姐！女王范！多带劲！”
他缩了缩脖子：“驾驭不住，怕以后天天跪键盘。”
最后，一个文静秀气的女生安静地在旁边坐下吃饭。
“这这这……这个总没得说了吧？文静型的！宜室宜家！都能直接打证结婚了！”
“太闷了，跟杯白开水似的，生活得有激情、有火花才行！”
我真想把他脑袋按进白菜汤里让他清醒清醒！
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还真在这挑上了？
这厮哪儿来这么多奇葩的挑剔理由？
就在我濒临暴走时，又一个身影走进食堂。
我还没反应过来，张磊就用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腔调低声说：
“快看！这个！啧，女装大佬啊，技术不错，差点没看出来。”
我愣住了，仔细看去——那女孩眉眼清秀，身材匀称，怎么看都是个女孩子。
“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磊顿时来了精神，仿佛终于等到了展示毕生所学的舞台。
他往我这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却掩不住得意：
“贤哥，这你就不懂了吧？哥们儿我这双眼睛，现在就是人形扫描仪！”
“先看骨相！”他眼神发亮，开始滔滔不绝。
“男人肩膀宽、骨盆窄，所以上宽下窄，走路重心靠上，容易晃；
女人正好反过来，肩窄盆骨宽，上窄下宽，走路重心在下盘，稳得很！
特别是胯，会微微带动，摇曳生姿懂吗？
刚才那位，虽然很努力模仿女人走路的方式，但肩胯骨架明显还是男性结构，走路发力点改不了，
硬学女孩子扭，别提多别扭了！”
“再看脸，”他咂咂嘴，
“男性面部骨骼棱角多、线条硬，再怎么用化妆柔和，底子就在那儿，画皮画肉难画骨，这一点改不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表情神圣得像在宣布真理：
“最重要的是眼神！男人和女人的眼神里有本质区别，那是潜意识里的【自我认知】，还有对外界反馈的预期，装是装不像的！
刚才那哥们儿眼神里，缺了点女孩子特有的柔光，还有……嗯……怎么说呢，一种下意识的戒备感？反正就是不对！”
我听得目瞪口呆，忽然想起之前张磊又是记日记、又是听哲学课、女性课，还接触什么LGBT社团……
他这些种种行为，已经不是“观察入微”能形容的了，我身上的一切，他似乎都了如指掌。
想到这儿，我不禁后背发凉。
“我靠……张磊，你特么真是个……天才级的变态！”我由衷地“赞叹”。
真想掐死他，当场掐死！
张磊毫不在意，反倒一脸骄傲：
“过奖过奖！改变世界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基本都是偏执狂！哥们儿我这叫术业有专攻！”
他忽然看向我，眼神变得异常火热。
“所以说，贤哥，你是多么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猛地凑得更近，我吓得往后一仰。
“你看啊，你有男人的内心，咱俩能像兄弟一样吹牛打屁聊游戏；你又有现在这完美的女人外表，看着就赏心悦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激动地挥舞着筷子：
“要不是激素控制着为了繁衍后代，男人其实更乐意跟男人玩！
你！就是我心中最完美的恋爱对象结合体！既有共同语言，又有视觉享受！
所以我喜欢你，这不是偶然，是必然啊！是科学的选择！”
这番“高论”听得我冷汗唰地就下来了，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科学是让你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我慌得手脚发麻，眼神四处乱瞟，急需点什么来压压惊。
正好看到邻桌女生在喝奶茶，那甜甜的滋味仿佛瞬间勾住了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渴望。
“停！打住！求你别用‘科学’侮辱我了！”
我猛地站起来，声音都有点发颤，
“那……那什么，我请客，喝奶茶！你们都要什么口味？”
高翔从手机里茫然抬头：“啊？都行。”
张磊还在那儿兴奋：“看，贤哥，你现在连慌乱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闭嘴！那我就随便点了？等着！”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向食堂角落的奶茶窗口。
排队付款时，手机屏幕上弹出余额提醒，我心里一凉——这月生活费又见底了。
这才月中啊……
变成女孩子后，开销莫名其妙大了好多。
“啧。”我叹了口气，默默付了款。四杯奶茶，又是几十块，真心肉疼……
拎着奶茶回到宿舍，我试图用英语单词麻痹自己刚才受到的惊吓，假装看书，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哟，林妹妹现在真是转性了，变成爱学习的乖乖女了？”
胖子的大嗓门突然在门口响起，他晃着200斤的身板走进来，一脸戏谑。
看到胖子，我像是发了骚——呸，发了烧！
下意识里怀春少女的骚动，和男性内心的挣扎搅在一起，让我心乱如麻。
“放屁！老子看会儿书怎么了？碍着你事了？死胖子！”
我努力瞪大眼睛，想让声音显得粗声粗气，像以前那样“豪迈”。
谁知话音刚落，宿舍里瞬间安静了一下，然后，
“噗哈哈哈哈哈哈！”张磊第一个爆笑出声。
高翔也从书后面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憋着笑。
胖子更是笑得浑身肉颤：
“哎哟我的妈呀……小乖乖，求你了，别用你现在这张脸和这嗓子说这种话……太违和了……哈哈哈哈……你这哪是发火，简直是撒娇卖萌啊哈哈哈！”
我僵在原地，脸上腾地烧了起来。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我。
是啊，现在这副身体，连生气骂人都像在撒娇卖萌，毫无威慑力可言。
当你变弱了，整个世界似乎都会开始调戏你。
我悻悻地把奶茶递给他，就当堵他的嘴！
胖子吸了一大口奶茶，舒服地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我们，尤其在我身上停顿了一下，状似随意地开口：
“说正事，哥几个，想不想赚点外快？”
我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正愁没钱呢！
“有门路？”我迫不及待地问。
“嗯，”胖子点点头，
“我认识个朋友，接了个活儿——给一家新开的动漫主题餐厅画墙绘。
面积大，工期紧，价格还行，就是要求有点高，得有点功底。
咱几个专业不正好对口么？怎么样，干不干？”
“干！”
我几乎秒答，声音响亮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