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
我现在已经是女生了。
只不过在坐的只有你不知道而已。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的心跳在张艺涵带着天真又残忍的好奇心，猝不及防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猛地一滞。
接着她又抛出另一个炸裂的提问。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这两个问题像把冰冷的锥子，直直刺向我最混乱、最不愿面对的核。
“咳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这倒不是装的，是实打实的惊慌。
张磊几乎是立刻抽了好几张纸巾递过来，眼神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事吧贤哥？”
真好。我一边咳一边想。张艺涵真是个小天才，该问的不该问的，她一句没少。
我灌下一大口冰镇饮料，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试图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
抬眼一看，一桌子人，目光灼灼，全盯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连一向埋头吃饭的高翔都从饭碗里抬起了头，厚厚的镜片后，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此刻也闪着探究的光。
胖子更是把头埋得更低，假装跟碗里的肉片较劲，可我看见他夹菜的筷子顿在半空，耳朵尖竖起。
哼！
郭见飞，你此刻的紧张，不就印证了你的心虚？
你和我，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不，你甚至不如我，
我至少渣的坦荡，只贪欢愉，从不玩弄感情。
“嗯，”我几乎是自嘲地轻笑一声，声音带着刚咳过的沙哑，“你们好像都挺感兴趣的？”
桌上一片寂静，默认了。
我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猛地窜上来。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有。”
空气似乎更凝滞了。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男人女人，都有。”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啊？太好玩了！”张艺涵率先打破沉默，笑声有点干，“那……你会不会喜欢你们寝室的人？”
我没忍住，轻轻翻了个几乎察觉不到的白眼。
还有完没完？
看来今天这火锅，注定是场鸿门宴，吃得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我看了一眼胖子，他依旧保持着那个鸵鸟姿势，但紧绷的肩线出卖了他极力维持的平静。
怂货。
我心里冷笑，却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
“我喜欢我们寝室的每一个人，”
我故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又戏谑，仿佛在说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
“真的，
这三个男生都可好玩了。我从大一开始就穿女装跟他们闹，他们也没把我当外人。”
“哈哈哈哈……”张艺涵带头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气氛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兄弟玩闹。
孙媛媛也抿嘴笑了笑，眼神里的疑虑似乎淡了些。
胖子的肩膀微微地松弛了一点。
危机好像暂时解除了。
但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张磊。
他脸上还挂着应景的笑，但那笑容底下，眼神深处，有一丝难以捕捉的、迅速黯淡下去的失落。
这个答案，他显然不满意。
我心里那点恶劣的、想要搅乱一切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
凭什么就我一个人难受？
凭什么胖子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躲在女朋友身边置身事外？
游戏既然开始了，凭什么由你们喊停？
“不过——”我拖长了声音。
果然，这两个字像有魔力，瞬间又把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拉紧。
对面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脸上。
我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随意，搭在了旁边张磊的肩膀上。
动作尽量模仿着以前称兄道弟时的模样，尽管我知道现在这动作看起来只会暧昧不清。
“如果我是女生，”
我清晰地、缓慢地说，确保每个字都砸进他们耳朵里，
“就现在这个阶段来说，我大概会选择张磊。”
我感觉到手下张磊的身体猛地一僵。
桌对面，胖子的筷子“啪”地一声轻响，碰在了碗沿上。
孙媛媛的笑容淡了下去。
我心里升起一股病态的爽快。
“毕竟嘛，”我笑起来，声音刻意放轻，
“这家伙，挺知道照顾人的，不是吗？哈哈哈哈……”
我用夸张的笑声掩饰话里的认真，真真假假，连我自己都快分不清。
这个答案，张磊该满意了吧？
而胖子和孙媛媛……你们听懂了么？
看他们的表情，我知道，他们听懂了。
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不该对胖子产生那些荒谬的情愫。
我们之间的一切越界，都是错的，
都在对不起他曾经给我的照顾，更对不起一无所知的孙媛媛。
他们是正经的男女朋友。
而我，算什么？
可我，
控制不住。
身体里像有两股力量在疯狂撕扯。
一股是残留的、属于林智贤的男性思维，冷静、甚至冷漠地审视着一切；
另一股是被汹涌荷尔蒙催生出的、陌生的情感需求和冲动，它炽热、盲目、贪婪地寻求着慰藉和连接。
对胖子是，对刚刚生出好感的张磊是，甚至对……孙媛媛，我竟然也产生过某些难以启齿的幻想。
林智贤，你真是没救了。
以前是男人时是个渣男，变成女人了，骨子里还是个渣女。
男女通吃，荤素不忌。
或许这就是我的本性？
只是以前被性别束缚着，现在被这具新身体释放了？
但就在刚刚，看着胖子那瞬间的僵硬和孙媛媛淡去的笑容，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猛地涌了上来。
这危险的、扭曲的、伤人伤己的游戏，真的该结束了。
我不能让自己彻底陷进这个泥沼里。
既然肉体欢愉唾手可得，既然心动如此廉价易得，那换一个人，又有什么分别？
何必非要是他郭见飞？
这个念头像一道冷光，劈开了我混乱的脑海。
对。
换谁都可以。
既然我只是贪恋那点温暖和刺激，那张磊不是更安全？
他显然对我有意思，甚至不介意我曾经是男人的过去。
一股近乎自暴自弃的决绝掐住了我。
那就这样吧。
主动刺破对胖子的那点幻想泡泡。
把我自己，
和你们，
都从这尴尬又危险的三角关系里，解救出来。
哪怕用的方式，同样糟糕透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