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句“大概会选择张磊”像颗炸雷，在桌上短暂地制造了一片死寂。
“哈哈哈开玩笑的！”我立刻打着哈哈，试图把这话裹上戏谑的糖衣，“看把磊哥吓的！”
但我知道，没人会真的把这当成一句纯粹的玩笑。
特别是张磊。
这顿饭的后半段，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张磊几乎成了我的专属服务员，涮肉、夹菜、倒饮料，无微不至，眼神黏在我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那殷勤劲儿，仿佛我已经是他女朋友了。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
回去的路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
送到女生宿舍楼下，胖子和孙媛媛留在那儿，显然还有话要说。
我们三个快到宿舍楼门口时，手机突然在手心震了一下。
屏幕亮起。
一条微信，来自胖子。
「在楼门口等我一下，有事，单独说。」
我的心猛地一跳。
下意识想回绝。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只回了一个字：「嗯。」
我对张磊和高翔摆摆手：“你俩先上去，我……透透气。”
冷风瞬间把我包裹。
真冷啊。
我搓着冰凉的手，踩着脚，朝冻得发红的指尖哈气。
白茫茫的水汽刚呵出，就被风吹散。
偶尔有晚归的男生经过，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
“这妹子等谁呢？”隐约有声音飘来。
脸上有点发烫。
妈的，以前当男人的时候，哪在乎过这种目光。
现在真是……脸皮薄得自己都嫌弃。
我转过身，面朝宿舍楼冰冷的墙壁，假装自己是个隐形人。
看不见我，都看不见我。
一只温热的大手毫无预兆地穿过我的腰侧，几乎是要揽住我！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转身甩开！
动作大得差点把自己带倒。
是胖子。
他站在我面前，眼神复杂，被我甩开的手还僵在半空。
“怎么了？”他问，声音有点沉。
冷风一吹，我那点惊慌瞬间转化成莫名的火气。
“有什么话赶紧说！”我没好气，裹紧了衣服，“冷死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路过的人，皱了皱眉。
“这里人多，不方便。”他指了指旁边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去那边说。”
“大半夜的哪还有人？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我简直无语，牙齿都在打颤，
“郭见飞，我真的要冻僵了！”
他不由分说，拉着我的胳膊就往树下走。
树下也没暖和到哪儿去，而且枝干光秃，根本藏不住人，纯粹心理安慰。
“林智贤，”
他站定，低头看着我，语气带着一种压抑的困惑和……指责？
“你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呵。
我懂了。
一股压了一晚上的火猛地窜上来，几乎烧掉我的理智。
“那是我的原因吗？郭见飞？”我抬头瞪着他，声音因为冷和怒气微微发颤，
“你到了那里坐在孙媛媛旁边，头也不抬，只顾着自己，现在还反过来埋怨我像换了一个人？”
“我就是再没有廉耻，就算我是只图**欢愉的**，也受不了你这样把自己缩起来的样子吧！”
我的话像冰锥，又冷又利。
既刺向他，又刺向我自己。
胖子的表情僵住了，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噎住。
“我不该对你有想法。”
我深吸一口冷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重新变得冰冷，
“我退出。”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试图挽回：“林智贤……你总是这样！把人胃口吊起来，然后就甩掉？”
“你这样有意思吗？”
呵呵！
我总是这样？我吊他胃口？
真是倒打一耙。
“没意思。”我懒得再听他说完。
“算了吧，你又不是没有女朋友。”
心一横，干脆把自己最不堪的念头撕开给他看。
“我只不过是想找个男人发泄一下，谁都一样。”
胖子的脸色在路灯下变得有些难看：
“那你就选择张磊？”
他这话里的酸意和占有欲几乎不加掩饰。
胖子这会儿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个标准的大渣男。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还不许其他人吃。
我差点气笑（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想笑）
“他单身，比较安全。”
我别开脸，看着远处黑黢黢的操场，
“我累了，郭见飞。”
“我只想简简单单找个男人满足我，不想再掺和进任何三角关系里，太累了。”
夜风刮过，冷得我吸了吸鼻子。
“孙媛媛是个好女孩，”
这句话我说得真心实意，甚至带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怅然，
“别辜负她。”
提到孙媛媛，我们之间那种黏糊暧昧、针锋相对的气氛像是被戳破了个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胖子沉默了。
很久都没说话。
只有风声掠过光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轻响。
他懂我的意思了。
也好。
冷，真的太冷了。
火锅带来的那点热量早就散尽，酒意也彻底消退。
我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上下磕碰。
一片冰凉的东西轻飘飘地落在鼻尖。
下雪了。
“喂，”我声音发颤，“没事了就回去吧，我快冻成冰棍了。”
说完，我转身就想逃回温暖的宿舍。
下一秒，一个温热沉重的身体猛地从后面贴上来，结实的双臂紧紧环住了我！
身体骤然冻结如冰，紧接着一股灼热的颤意却似地底岩浆冲破冰层，在血管中奔涌不息。
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放开……”我挣扎，声音发虚，“郭见飞，你清醒点！”
他的手臂像铁箍，纹丝不动，滚烫的体温透过厚厚的衣物传过来。
“我知道。”
他的声音贴着我耳根响起，低沉沙哑，“就让我……最后抱一下。”
“就一下。”
最后三个字像带着钩子，精准地钩中了我心脏最酸软的那一处。
所有的挣扎和抵抗顷刻间土崩瓦解。
我僵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突然用力，将我转了个身，变成面对面。
不等我反应，温热的唇就带着决绝的气势压了下来。
带着冬夜的冷冽，和他身上独有的、让人心安又心乱的气息。
这个吻不像在宿舍时那样带着情欲的探索，反而有种……告别似的沉重和用力。
我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冷，忘了挣扎，忘了所有。
直到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我才猛地惊醒，用力推开了他。
嘴唇上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温度。
“好了……”我气喘吁吁，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结束吧。”
说完，我低下头，转身就跑。
几乎是踉跄着冲向我们宿舍楼的门口。
冰冷的空气重新灌入肺腑，却压不下脸上的滚烫和心里的狂擂。
就在我快要冲进楼门的那一刻。
我一抬头。
楼门口那盏惨白的光线下，一个清瘦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是孙媛媛。
她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显然是胖子的，特意折返送来。
她的脸在灯光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睁得很大，直直地看着我。
或者说，看着刚刚我和胖子分开的方向。
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眸里，此刻空荡荡的。
只剩下全然的震惊，和一种被冰冷现实彻底击穿的茫然。
她甚至没有哭，没有质问，就只是那样站着，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