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如山般压下。千夜下意识地想将《假期作业》藏到身后,但随即想到赵淑鹏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动作进行到一半就僵住了。她抿紧了唇,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倔强地迎了上去:“赵老师,墨同学情况危急,我们只是在尝试……”
“尝试?”赵淑鹏温和地打断她,向前迈了一步,那股无形的、属于SSS级魔修的威压即便极力收敛,也足以让空气变得沉重,“千夜同学,你的好学和对同学的关心老师很感动。但有些力量,不是现在的你们应该触碰,甚至能够理解的。贸然尝试,只会带来更坏的结果——就像现在这样。”
她的目光转向病床上气息奄奄的墨,摇了摇头,语气充满了惋惜:“墨同学的身体状况很特殊,他需要的是专业、系统的治疗,而不是……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冒险。看,反而刺激得他情况更糟了。”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墨手臂上那些仍在微微蠕动、颜色深紫近黑的恐怖痕迹。
凛挡在床前,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声音因紧张而干涩:“赵老师,校医已经来看过,说这是古老反噬,他无能为力。墨现在非常危险!”
“我知道,凛同学,所以我来了。”赵淑鹏的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师长的权威,“正是因为情况危急,更不能耽误。我已经联系了学院的特别医疗小组,他们拥有处理这类‘特殊状况’的经验和设备。必须立刻将墨同学转移过去进行隔离治疗。”
隔离治疗?
我和千夜的心同时猛地一沉。绝不能让她带走墨!谁知道所谓的“特别医疗小组”是不是她的人?谁知道“隔离治疗”背后藏着什么?墨的特殊性,他那与“灵缚”符文截然对立的力量体系,很可能正是赵淑鹏想要深入探究甚至摧毁的目标!
“赵老师!”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变调,“墨他现在很虚弱,移动他会不会……”
“翎同学,”赵淑鹏的目光转向我,那温和的注视下仿佛藏着冰冷的探针,让我瞬间头皮发麻,“我理解你的担忧。但留在这里,你们又能做什么呢?继续用那本不稳定的古籍刺激他吗?还是指望校医那些常规手段?”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无奈于我们的不懂事,“相信我,这是目前对墨同学最好的选择。我是你们的老师,我会对他的安全负责。”
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无可指摘,甚至带着一种为你着想般的诚恳。
但我知道,那全是谎言。
她那温和话语下隐藏的,是冰冷的算计和贪婪。
“可是……”我还想挣扎。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两名穿着白色制服、表情刻板、眼神空洞的医护人员走了进来。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气息,动作僵硬却目标明确地走向病床。
他们,显然就是赵淑鹏口中的“特别医疗小组”成员。
“老师。”其中一人毫无感情地对着赵淑鹏点了点头。
“嗯,小心一点,把墨同学安全转移至特殊监护室。”赵淑鹏吩咐道,语气平静。
“是。”
那两人伸出手,就要去搬动墨。
“等等!”千夜猛地挡在床前,张开手臂,《假期作业》光芒大盛,浮在半空,书页无风自动,发出不安的沙沙声,“你们不能带他走!”
凛也跨前一步,虽然没有说话,但坚定的姿态表明了他的立场。
我也挤了过去,心脏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我们不能让她得逞!
赵淑鹏脸上的那点温和终于彻底消失了。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冰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她并没有提高音量,但那股无形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骤然增强,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我们的精神上!
“千夜同学,凛同学,翎同学。”她一个一个念出我们的名字,声音平稳,却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你们现在是在阻碍老师履行职责,是在延误墨同学的最佳治疗时机。出于对同学的关心而一时冲动,我可以理解。但现在,请——让——开。”
最后三个字,她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不容抗拒的精神威压。千夜和凛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微微摇晃,显然在全力抵抗这股压力。而我,则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扭曲。
那两名白衣医护人员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机械地向前。
“不……不行……”千夜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倔强地不肯后退。
凛的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涔涔而下,他几乎是用身体硬扛着那无形的压力,死死护在床前。
以我完全体的实力,完全可以抵抗这种精神威压。但是,因为平时装惯了 S 级术士,现在我无法完全释放自己的能力。在我现在的状态下,SSS级的精神威压哪怕只是泄露出一丝,也远非我所能承受的范围。
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视野边缘泛起黑边……
就在其中一名医护人员的手即将触碰到墨的瞬间——
【吵死了。】
一个冰冷、厌烦、带着极致暴戾与不耐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脑海最深处炸开。
不同于之前的模糊一闪,这一次,它清晰得如同贴在我耳边低语。
那股源自外部的、令人窒息的精神威压,在触碰到这个声音的刹那,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绝对坚硬的墙壁,瞬间被弹开、消弭于无形。
我浑身一僵。
紧接着,一股我完全无法控制的、冰冷而庞大的意志洪流般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的意识像被强行塞进了狭小的观察室,眼睁睁看着“自己”动了起来。
“我”站直身子,抬起了头。视线不再模糊,不再躲闪,而是变得锐利、冰冷、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漠然。
“赵老师。”
“我”开口了。声音是我的,却又完全不是我的。声调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一股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和不容置疑。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正准备强行推开千夜和凛的白衣医护人员动作一顿。赵淑鹏那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近乎错愕的波动。千夜和凛也惊疑不定地看向“我”。
“翎妹?”千夜下意识地低唤了一声,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没有理会她,目光直接锁定了赵淑鹏,那双平日里总是试图隐藏什么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说,你是他的老师,会对他的安全负责?”“我”重复了一遍赵淑鹏刚才的话,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复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在地上。
赵淑鹏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着“我”,那股SSS级的威压再次尝试性地压了过来,比之前更隐蔽,也更具有穿透性,试图探入“我”的内心。
然而,这股足以让普通S级甚至SS级精神崩溃的威压,在触及“我”周身那无形的屏障时,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丝毫涟漪。
“我”甚至微微歪了下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像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你的负责,”“我”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刀锋般的锐利,“就是在他灵魂本源被污秽能量侵蚀、生命力飞速流失的时候,急着把他带去一个谁也不清楚的地方?”
千夜和凛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猛地看向赵淑鹏。我(作为观察者的意识)更是惊骇欲绝——“我”这是要在这个时候跟她撕破脸吗?
赵淑鹏没有回答,一面紧紧盯着“我”,一面挥了挥手。那两名白衣医护人员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指令,再次试图动作。
“我”甚至没有看他们,只是抬起右手——我的右手——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那两名动作僵硬的白衣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立在原地,维持着前倾的姿势,眼神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微光,变成了真正的空洞傀儡。某种维系他们行动的、极其隐蔽的魔力链接被瞬间掐断了。
赵淑鹏脸上的肌肉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那副用胶带缠着的眼镜滑到了鼻尖,镜片后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凝重。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你……到底是谁?”
她不再把“我”当做那个普通的、有些怯懦的学生翎。
“我”没有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目光转向病床上气息微弱的墨。
“他的问题,不是你那套东西能解决的。”“我”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
“我”不再理会她,径直走向病床。千夜和凛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困惑,还有一丝本能的敬畏。
“我”在床边停下,低头看着墨,然后伸出手——并没有接触墨,只是虚按在他的额头上方。
一股极其微弱、却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波动从“我”的指尖散发出来。那不是治疗,更像是一种……扫描和确认。
“麻烦。”
“我”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一句,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满溢出来。
下一刻,“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我”直接俯身,用一种看似粗暴的方式,将昏迷不醒的墨从病床上捞了起来,甩到了背上!墨甚至比我高半头,但此刻在“我”的背上却轻得像一片羽毛,他的头无力地垂在“我”的颈侧,呼吸微弱。
“你要干什么?!”赵淑鹏终于无法保持镇定,厉声喝道。
然而,“我”只是冷漠地瞥了赵淑鹏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
“带走他。”
“我”重复了一遍她之前的命令,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说完,“我”背着墨,转身就向门口走去。步伐平稳,甚至带着一种闲庭信步般的从容,完全无视了身后那即将爆发的SSS级存在以及弥漫空间的恐怖威压。
赵淑鹏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然而——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空间震颤。
“我”和怀中的墨,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一个SSS级魔修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医务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地上未干的血迹、两名僵立的傀儡、目瞪口呆的千夜和凛,以及……
站在原地,脸上那副破眼镜彻底滑落,露出充满震惊、难以置信的眼睛的赵淑鹏。
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死寂的、弥漫着血腥味的医务室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真是……太有趣了。”
与此同时,学院某处隐蔽的废弃观测塔顶层——
空气中荡漾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涟漪,如同水滴落入平静的湖面。
下一秒,我和墨的身影从虚无中跌了出来——更准确地说,是“我”背着墨,稳稳地落在了积满灰尘的地板上。
“哼,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事,恕不参与。”
瞬间移动带来的轻微眩晕感过后,那股掌控一切的冰冷意志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庞大的力量感抽离身体,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要将我撕裂的剧烈头痛和全身肌肉仿佛被碾碎般的酸痛与脱力感,尤其是右臂,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抗议。
“呃……!”我闷哼一声,腿一软,再也抱不住墨,两人一起狼狈地摔倒在地。
冰冷的观察感消失了,我的意识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恐惧、后怕、震惊,以及身体上的极度不适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
我瘫在冰冷的、满是灰尘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火辣辣地疼。旁边,墨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白得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我居然当着赵淑鹏的面,直接……抢走了墨?甚至……使用了某种空间转移的能力?
那个声音……那个掌控了我身体的存在……到底是谁?!
恐惧攥紧了我的心脏。我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它现在酸痛无力,微微颤抖着,完全无法想象刚才就是这只手,打了个响指就定住了那两个诡异的白衣傀儡,甚至……进行了空间跳跃?
虽然我知道自己真正的实力是传说中的 Unknown 级——在所有的历史记载中,整个国家最多只有五个这样的存在——不过我之前一直以为,这只意味着我的魔力可能比别人更加深厚,施展相同的咒法时效果比别人更强劲而已,从未想过我,或者说,“翎”,有如此通天本事。
柠檬还好端端地挂在腰间,刚才的一切,与它的力量无关。
那真的是我自己的力量?
未知的恐惧比面对赵淑鹏时更甚。
所以说,我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似乎并不仅仅是等级和法器那么简单?
我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什么东西?
就在我陷入巨大恐慌和自我怀疑之时,旁边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
是墨。
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一点点睁开了眼睛。淡金色的瞳孔显得异常脆弱,充满了迷茫与痛苦,焦距涣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凝聚起来,落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眼神空洞,但却似乎……认出了我。
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嘴唇,气若游丝,几乎听不见声音。
但我读懂了那个口型。
他说:
“……你……”
谁?
我?
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