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煞白的脸，成了祈祷厅内最精彩的风景。
莉莉丝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向前一步。
朴素的布制圣女鞋底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嗒”。
像一颗石子，砸碎了死寂的池水。
清澈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因出身而自傲的见习圣女。
这一次，她没有再引用任何晦涩的经文。
脑海中那股属于塞拉菲娜的清凉意念，像一位沉默的导师，告诉她，最强大的道理，往往最为朴素。
“我来自偏远地区，那里的圣光或许稀薄，但人们的信仰很纯粹。”
“我们向圣光祈祷，不是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或是更华丽的袍子。”
莉莉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源自田野和山风的清冽，如同一支破开迷雾的响箭，精准地击碎了圣殿的虚伪。
“我们祈祷，是为了守护家人，是为了祈求丰收，是为了让善良的人远离病痛。”
“这，就是我们理解的圣光。”
“是爱，是守护。”
她转回头，目光再次锁定艾琳娜。
那纯真的眼神，此刻却像烧红的针尖，刺穿了对方最后的傲慢。
“艾琳娜殿下，您认为圣光只青睐贵族血脉。”
“那么我请问，那些在边境为了守护教会疆土、抵御黑暗而牺牲的平民战士们，他们用生命点燃的圣光，难道就比我们这些安坐于圣殿之中的人，要微弱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无声的重锤，让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艾琳娜的嘴唇翕动，脸色从煞白转为铁青，又从铁青涨成猪肝色。她想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
莉莉丝没有攻击她的学识，而是直接触及了教会教义最核心、最不容辩驳的根基——圣光的普世性。
否认平民战士的圣光？那等于动摇整个教会存在的基石。
承认他们的圣光同样伟大？那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她被彻底堵死在自己编织的逻辑囚笼里。
“咳咳。”
一声清嗓打破了凝滞。主持神官缓缓站了出来，他看向莉莉丝的眼神里，赞许的意味几乎要溢出来。
“莉莉丝圣女所言，不无道理。”
神官的声音沉稳而威严，响彻祈祷厅。
“圣光之源，在于虔诚与善意，而非出身。”
他复述着莉莉丝的话，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圣光是普照大地的，不是只照亮圣殿的。”
这句话，被赋予了官方的权威。这是在为她撑腰，更是对“血脉至上”论的一次公开敲打。
艾琳娜身形剧烈摇晃，险些栽倒在地。
神官的肯定让莉莉丝心脏狂跳，巨大的惊喜之后，是潮水般涌来的鼓舞。
她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那座永远的冰山。
塞拉菲娜依旧面无表情。
但这一次，莉莉丝看清了。
在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深处，一簇微小的、却无比炽烈的金色火焰，骤然炸开！
那火焰里清晰地倒映着她小小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
那不是别的。
是骄傲。
一种压抑不住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不容许任何人染指的骄傲！
这个认知让莉莉丝的心脏猛地一缩。
下一秒，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治疗”都汹涌百倍的灼热洪流，伴随着塞拉菲娜这瞬间的情感爆发，从两人无形的灵魂连接中决堤而来！
那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滚烫的金色岩浆！
莉莉丝的身体轻轻一颤，她体内原本因反驳而消耗的圣光之力，不仅瞬间被补满，更被这股蛮横的力量冲刷、淬炼，变得前所未有的充盈、灵动！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尝到“贴贴变强”的甜头。
原来，让她为自己感到骄傲，效果……这么好！
塞拉菲娜。
是她最大的秘密武器，是她在这座冰冷圣殿中唯一的依靠和宝藏。
祈祷会草草结束。
艾琳娜在同伴的搀扶下，灰溜溜地第一个离开，连头都不敢回。其余的见习圣女们，再看向莉莉丝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轻视与排斥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好奇、敬畏，甚至恐惧的复杂情绪。
回到蔷薇圣殿，关上门扉的瞬间，莉莉丝卸下了所有坚强和沉稳。
她像一只打了胜仗，迫不及待要向主人献宝的小鸟，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塞拉菲娜冰凉的手。
“塞拉菲娜！”
塞拉菲娜的身体瞬间僵硬，指尖下意识地蜷缩，却被那双柔软的小手紧紧箍住，无法挣脱。
“是你！刚才的力量，是你给我的！”莉莉丝的碧色眼眸亮得惊人，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带着无尽惊喜的肯定，“你为我骄傲了，对不对！”
被她紧握的手，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战栗，从指尖一路电击般窜上心脏。
一股失控的热意，从塞拉菲娜的脖颈凶猛地爬上脸颊，将她雪白的耳廓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她猛地偏过头，绷紧了下颌，试图用这种方式抵抗那份烧灼骨髓的羞耻感。
莉莉丝感受着她掌心的冰冷，和那份冰冷之下，压不住的剧烈颤抖。
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无尽的怜惜与一种奇异的占有欲，在她心中达到了顶峰。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莉莉丝的脑海中疯狂滋长。
如果塞拉菲娜的“诅咒”，是她变强的源泉……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她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容纳塞拉菲娜所有的力量，就能彻底解除她的诅咒？
这个想法，让莉莉丝的心脏狂跳。
她看着塞拉菲娜那张清冷绝美、却带着病态苍白的脸，一个决心油然而生。
她要“治疗”她。
更频繁地，更深入地。
她相信，只要她们接触得足够多，塞拉菲娜就一定能恢复健康！
塞拉菲娜看着莉莉丝眼中那份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的善意与决心，内心那座用痛苦和绝望筑起的冰冷壁垒，被这灼热的目光，烫出了一个无法修复的缺口。
她从未见过如此不计回报的关心。
莉莉丝的脑中，已经开始飞速运转，为塞拉菲娜制定了一系列周密的“治疗计划”。
计划A：每日牵手和拥抱，必须像吃饭喝水一样成为日常。
计划B：协助沐浴，必须用带着圣光的指尖，抚过她每一寸被诅咒侵蚀的肌肤，进行“净化”。
计划C：夜晚同床，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驱散寒冷，验证“零距离”接触的治疗效率。
甚至……她开始好奇，如果像书里写的恋人那样亲吻，会不会……让她立刻恢复所有力量？
就在莉莉丝的目光越来越亮，几乎带上了一丝“小狐狸盯上猎物”般狡黠又纯真的光彩时，一直沉默的塞拉菲娜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从极深的寒潭中捞出来，又被火焰灼烧过。
“圣女殿下，”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遮住了所有的情绪，“这不是治疗。”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破碎的绝望。
“这是……禁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