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驾到——"
尖细的传唤声响彻咸阳宫正殿。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伏行礼，李洙赫作为质子站在异国使节队列中，微微垂首。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武将前列那个挺拔的身影——林烬今天显然不该出现在这里。
龙云亭刺杀案过去仅仅五日，林烬肩上的伤远未痊愈，此刻却已一身戎装站在朝堂之上。从李洙赫的角度，能看到他后背朝服下隐约透出的绷带轮廓，和那比平日更加僵直的站姿。
"平身。"
秦始皇的声音比往日更加冷峻。李洙赫抬头，看到这位帝王面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寒光。龙云亭的刺杀显然触动了这位霸主最敏感的神经。
"李斯，赵高，蒙毅。"始皇帝直呼三人姓名，"朕命你们查办刺客一案，可有结果？"
丞相李斯率先出列。这位法家代表人物一如既往地严肃刻板，宽大的朝服更显得他身形瘦削如竹。
"回陛下，"李斯声音洪亮，"臣查证，刺客所用兵器为楚国工匠打造，剑法路数亦与楚国死士相似。臣以为，此乃六国余孽所为，当加强各地监管，严惩可疑之人。"
始皇帝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赵高："你呢？"
赵高躬身出列，姿态比李斯谦卑得多："老奴愚见与丞相略有不同。刺客虽用楚剑，但其轻功身法颇似东北一带流派。且..."他故意停顿，余光扫过林烬，"悬空寺守卫森严，外人若无内应，如何能准确掌握陛下行踪？"
这含沙射影的暗示让殿内气氛骤然紧张。李洙赫后背渗出冷汗——赵高在将怀疑引向高丽！他偷眼看向林烬，发现对方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了。
"蒙毅。"始皇帝的目光落在林烬身上，"你与刺客交手最久，有何见解？"
林烬出列行礼，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显然在忍痛："回陛下，刺客武功博杂，确有东北流派特征，但亦夹杂中原多家招式。臣以为，单凭武功路数难以断定来历。"
"哦？"始皇帝眯起眼睛，"那依你之见，该如何追查？"
""林烬声音沉稳，"臣推测其背后必有主谋，不如暗中查访，放长线钓大鱼，而非打草惊蛇。"
李斯立刻反驳："此乃妇人之仁！六国余孽亡我大秦之心不死，当以雷霆手段镇压，岂能纵容？"
"丞相此言差矣。"林烬寸步不让，"若无确凿证据便大动干戈，只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更令无辜百姓遭殃。"
两人争执间，李洙赫注意到林烬后背的朝服渐渐渗出一丝暗红——伤口裂开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袖，却无法上前一步。
"够了。"始皇帝一声冷喝，朝堂瞬间寂静，"蒙毅，你的伤..."
话未说完，林烬身形突然一晃，一缕鲜血顺着后背流下，滴落在大殿光洁的地面上。众臣哗然，李洙赫几乎控制不住要冲出去的冲动，硬生生钉在原地。
始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动容："赐座。"
侍从慌忙搬来坐席，林烬却坚持站立："谢陛**恤，臣无碍。"
"朕命你坐下。"始皇帝语气不容置疑。
林烬这才缓缓落座，脊背依然挺得笔直。李洙赫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不断扩散的血迹，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父皇。"胡亥突然出列，俊美的脸上满是关切，"蒙将军为救儿臣身负重伤，却仍心系国事，此等忠勇，儿臣以为当嘉奖。"
始皇帝微微颔首："胡亥所言极是。蒙毅救驾有功，再赐金千镒，良田百顷。"
林烬艰难起身谢恩："臣愧不敢当。"
"至于刺客一案..."始皇帝目光扫过三位大臣，"继续追查。蒙毅为主，李斯、赵高辅之。务必揪出幕后主使！"
"臣遵旨。"三人齐声应道，但各怀心思。
赵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李斯面色不愉，唯有林烬表情凝重——他接下这个任务，就意味着必须在忠诚与保护李洙赫之间走钢丝。
"退朝。"始皇帝拂袖而起，临走前又看了林烬一眼，"蒙爱卿好生养伤，三日后朕要听详细方案。"
百官跪送始皇帝离去，李洙赫这才敢稍微抬头，目光与林烬短暂相接。那一瞬间，他读懂了林烬眼中的坚定与担忧——他在担心自己。
...
退朝后，林烬被胡亥强行"请"到了二皇子府邸。太医早已候在那里，为林烬重新包扎伤口。
"将军太不爱惜自己了。"胡亥亲自捧着药盒站在一旁，语气嗔怪，"伤口崩裂成这样，若留下病根如何是好？"
林烬忍受着太医清理伤口的疼痛，声音平稳："谢二皇子关心，臣无大碍。"
胡亥挥手示意太医退下，突然压低声音："将军今日在朝上为何反对赵高的推测？那刺客确实有高丽武功的特征，不是吗？"
林烬心头一紧，但面上不显："臣只是据实以告。武功路数可以模仿，不足为凭。"
"将军果然公正。"胡亥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他凑得更近，身上浓郁的熏香气息扑面而来，"若真有高丽牵扯其中，那个质子李洙赫恐怕难逃干系啊。"
林烬的指尖微微发冷："二皇子认为李洙赫会参与刺杀？"
"谁知道呢？"胡亥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玉佩，"异国质子，心怀怨恨也是常理。不过..."他突然直视林烬的眼睛，"若将军为他担保，孤倒是愿意相信他是清白的。"
这是一个危险的试探。林烬平静地回视："臣只相信证据。在确凿证据出现前，任何人都不应被妄加罪名。"
胡亥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展颜一笑："将军果然正直。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该好好休息。"他拍了拍手，侍从立刻端上各种珍馐美味，"这些都是补血养气的佳肴，将军务必多用些。"
林烬勉强应付了几口，便借口军务告辞。胡亥没有强留，只是在他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将军若有任何发现，随时可来找我。毕竟...我们都不希望无辜之人受牵连，对吧？"
...
与此同时，赵高秘密来到了咸阳宫一处偏僻的偏殿。殿内早已有人在等——竟是醉仙楼的头牌歌姬春香。
"大人。"春香行礼，声音全无平日的柔媚，反而冷静锐利，"已查明，刺客中至少有一人曾在高丽使团担任武官，三年前秘密离开平壤。"
赵高眼中精光一闪："证据确凿？"
春香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从刺客落脚处找到的，确是高丽王室侍卫的信物。"
赵高把玩着玉佩，露出阴冷的笑容："好，很好。暂时不要声张，等我命令。"
"那蒙毅将军那边..."
"继续观察。"赵高眯起眼睛，"我总觉得，他对那高丽质子的态度...不一般。"
春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应是。她转身离去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夜色渐深，林烬独自在蒙府书房研究案卷。伤口隐隐作痛，但更让他不安的是今日在胡亥府上的谈话。二皇子明显在试探他与李洙赫的关系，这绝非好兆头。
烛火摇曳，林烬揉了揉太阳穴。桌上的竹简记载着近年来所有与高丽有关的使团记录，他试图从中找出任何可能的线索，却一无所获。
窗外传来极轻的响动，常人根本无法察觉，但林烬的战场本能让他瞬间警觉。他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向桌下的短剑，同时假装继续阅读。
"谁？"当那气息靠近到一定距离时，林烬突然发难，短剑如闪电般指向窗外！
"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林烬浑身一震。他急忙开窗，李洙赫矫健地翻入室内，黑色夜行衣衬得他肤色如雪，眼中满是担忧。
"你疯了？"林烬压低声音，"若被人发现..."
"你的伤怎么样了？"李洙赫直接打断他，目光落在林烬肩上。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林烬一时语塞。月光下，李洙赫的脸庞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消瘦，眼下有淡淡的阴影，显然这段时间也不好过。
"没事。"林烬最终回答，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你不该来这儿，太危险了。"
李洙赫冷笑："比朝堂上看着你流血还危险吗？"
这句话暴露了他今日也在朝堂的事实。林烬心头一热，却不得不提醒自己保持理智："听着，刺客一案正在调查，赵高似乎有意将矛头指向高丽..."
"我知道。"李洙赫眼神锐利，"所以我必须来警告你——无论发现什么，都不要单独行动。胡亥和赵高没安好心。"
林烬惊讶于李洙赫的政治敏锐，但此刻更担心他的安危："你快回去。若被人发现你夜闯将军府..."
"蒙毅。"李洙赫突然直呼其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我是说如果，此事真与高丽有关，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剑刺入林烬心脏。他直视李洙赫的眼睛："我只相信证据。而证据面前，我首先是大秦的将军。"
这个回答似乎在意料之中，李洙赫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坚定："很好。记住你的立场。"
他转身欲走，林烬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李洙赫，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月光透过窗棂，在彼此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洙赫最终轻轻点头，挣脱林烬的手，如幽灵般小事在夜色中
